瞧你这话说的(1)

摘要：“瞧你这话说的，我不是跟你一样吗？划了一辈子渡船，临了不也下了岗？其实咱俩都是摆渡的，你教书不也是为了渡人吗？”天无绝人之路，人，总得好好活着。 乌龙河像一条青蛇，弯弯扭扭地从这块黑土地上流过，一座新建的大桥就像一道美丽的彩虹飞架南北。可是自从大桥竣工通行，船夫老显就失了业。他在这个老渡口摆了一辈子渡船，现在一下子被这飞速发展的时代给抛弃了。有月亮的夜晚，老显常常喝了二两烧刀子，然后划着那条跟他一样老的木船，悠悠荡荡地漂在水面上，还时不时扯起他那破锣嗓子吼两声：“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……往前走……”河东河西的姑娘媳妇听了，总要忍不住笑骂道：“这老不死的，怎么还不死？”
三十多年前，老显正当壮年，每天划着他的船穿梭于乌龙河上，南来北往的庄稼汉，推着胶东车，骑着脚踏车、摩托车，赶着山羊、小毛驴、老母猪……全靠他的船才能渡河。那时候，他每天累得腰酸胳膊痛，但活得敞亮，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。
河两岸属于两市三县的交界处，老百姓俗称叫“三不管”。记得那一年，正是计划生育风声最紧的时候，河东河西的几个村，都是计划生育的死角。河东风声一吃紧，准备超生的孕妇们呼啦啦挤上老显的小船，全都撤到了河西；河西风声一吃紧，准备超生的孕妇们也呼啦啦挤上老显的小船，全都撤到了河东。弄得计生干部们望河兴叹，焦头烂额。村长上门警告老显，再帮那些超生游击队，就要没收他的船。老显满不在乎地笑了笑，他心里跟明镜似的，谁敢没收他的船？那船是一天也不能停的，一停下来，东西两岸的人全都关死在家里，上不了学，卖不了菜，看不了病，走不成亲戚，那还不炸了锅，乱了套？
那天中午，只见河东一个大肚子女人踉踉跄跄的朝河边奔来：“老显大哥，快救救我！”老显一看，是河东王四家的婆娘，这婆娘一连生了两个女娃，这不，又怀上了第三胎。只见后面一溜男男女女正朝河边追过来。“大妹子，别怕，没事儿。”王四家的上了船，老显竹篙一点，木船梭鱼一般离了岸。计生工作队的一干人站在河堤上干瞪眼。
“喂，老……老显，快……快……把船靠过来！”带队的副乡长陈菩萨大口喘着粗气，“你知道你……你这……这是什么……行为吗？你是……破坏计划生育！”
老显笑嘻嘻的朝他做了个鬼脸：“阿弥陀佛，陈乡长您就行行好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。”气得陈菩萨直跺脚。
船到了西岸，王四家的小心翼翼下了船，正要向老显道声谢，突然从河堤那边冒出一群人来：“站住！看你还往哪儿跑？”原来，魔高一尺，道高一丈，这回是两岸地方政府联合行动。
王四家的掉头爬上了船，小船飞快离了岸，那帮人就差一步就冲进了河里。船到河心，老显索性扔掉竹篙，操起船桨，小船像箭一般顺流朝下游飞奔而去。气得岸上的工作队两眼冒火，无计可施。王四家的逃到了外地，后来生了一个儿子，为了报答老显的恩情，给儿子取名叫王显，还认老显做了干爹。当然，这是后话。
老显可就惨了，回来后去乡里自首，被派出所关了七天。村里没办法，拿钱临时雇了个老船夫，给他顶了七天工。
三十多年，弹指一挥间。王显那小子命大福大，还真的出息了。他十几岁就出去跑江湖，从摆地摊开始，倒腾小商品，经营五金店，成立建材公司，投资房地产，生意越做越大，听说这几年发了大财。前年开车回来过年，到了渡口，望河兴叹，只好把车扔在对岸的朋友家，一个人跑到乡政府，跟乡长说，能不能在乌龙河上建座大桥。乡长苦笑着说，谁不想在乌龙河上建桥谁是孙子，可是资金短缺，没办法啊。王显说，钱不是问题，我来解决。结果这小子一开口就捐了四百万，弄得乡长感恩戴德，差点给他下跪。
那天，王显开着宝马车，从邻县绕了七八十公里，前呼后拥地来到老显靠近渡口小院子里，从后备箱里搬出一大堆高档营养品。
“干爹，我来看看您。”
“你过来看看就是了，带这些劳什子干吗？我又不吃这些洋玩意。”
“干爹，您老辛苦了一辈子，也该好好休息休息，享享清福，这船就不用再划了。”
“不划船，我还能干啥？”老显白了他一眼。
“您放心，生活上的事我全包了，您老总得给我一个孝敬您的机会吧！”
“不用不用，我还没到爬不动那天。”
“我准备在这儿修一座大桥，以后啊，您老就……”
“什么什么？你要在这儿修桥？你……你给我滚蛋！”老显突然翻了脸，抓起那堆营养品全都扔到外面，砰地一声关上大门，弄得王显十分尴尬，只得捡起那些礼品放在门口，摇摇头叹口气，说声干爹我走了，灰溜溜地钻进宝马车。
不久，工程队开了过来，打桩，架梁，铺桥面，眼睁睁看着一座大桥就这么通了。桥上车水马龙，汽车、摩托、电动车来往不绝，大姑娘小伙子风驰电掣，欢声笑语飘荡在清新的河面上。
老显气得大病一场。从那以后，每当有月亮的晚上，他就喝点酒，一个人划着那条老木船，在两岸之间漫无目的地划来划去，有时候真想一头扎进河里，去跟月亮做伴。
那天晚上，船到河心，他一抬头发现有个人影在桥上晃来晃去，借着月光，他认出那是村里的教书先生袁老扁。
这袁老扁教了大半辈子书，但一直是代课教师，最近突然被学校解雇了。据说是因为邻村张家的小子今年大学毕业了，顶了老扁的位置。
没想到，袁老扁突然从桥上跳下来，扑通一声栽进水里。
“不好！莫非这老扁想不开？”老显脚下一蹬，船像箭一般冲了过去。袁老扁是个旱鸭子，已经淹得两手乱抓，忽沉忽起，掉进汤锅的龙虾似的在水里胡乱扑腾。
老显一纵身，跳进水里，一把抓住老扁的后衣襟，飞快地拖到船边，抓住船帮用尽全身力气，好不容易把他托上船。
袁老扁倒趴在船舱里，哇啦哇啦地吐了一摊脏水，人才醒过来。
“老扁，你怎的能做这傻事呢？”
袁老扁嚎啕大哭：“老哥哥，你就让我死吧，救我干什么啊？”
“有什么事想不开的，你也是识文解字的人呢！”
船靠了岸，老显死拖活拽把他拽倒到自己家，找了几件干净衣服让他换了，然后递给他一支香烟，又从破碗柜里摸出一瓶二锅头，一碟花生米。几杯下去，袁老扁眼泪汪汪地说：“我在村里代了一辈子课，没想到临老了被人家一脚踢开，我还有什么脸活下去。”
“那你也不能这样啊，俗话说，好死不如赖活着；再说，不教书咱就不能干点别的，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了？”
“老哥你说我除了教书，还能干什么？年龄这么大了，刨土种地没力气；出去打工也没人要。你说我不就是个废人，活着还有什么意思？”
“瞧你这话说的，我不是跟你一样吗？划了一辈子渡船，临了不也下了岗？其实咱俩都是摆渡的，你教书不也是为了渡人吗？”
“唔，你说的有道理；可是，你有所不知，我正是被我教过的学生给顶替了的。”
“嗨！这就是你的不是了，我问你，你教书能有人家大学生教得好吗？”
袁老扁摇摇头，叹口气：“没有，人家是正规师范学院毕业的，会电脑，会说外国话，会画画，会踢足球，会唱歌跳舞……”
“还是的，当初，我那干儿子拿钱修了这么一座大桥，我也心里窝火啊。可是，我后来一想啊，这是件好事啊，你看我那破船能顶什么破事，能渡汽车吗？能风雨无阻吗？现在有了大桥多好！”
袁老扁低着头不吱声，猛吸了一口烟。
“老天总不会断了所有的活路吧，我这阵子也盘算了，这乌龙河可是个宝地，你看不仅水面宽阔，河汊很多，而且还有大片泥滩地，我们总不能捧着金饭碗要饭啊，不如咱们老哥俩合伙在这里养鸭子，你看咋样？”
袁老扁眼睛一亮：“是啊，来，喝酒！我敬你！”

共 2817 字 1 页 转到页 【编者按】小说讲述了摆渡人老显一生以摆渡为生，救了很多超生妇女生儿育女。没想到老了，因为建了新桥，他却失业了。孤独中独自划船，却又无意中救了投河自杀失业的教师，一番苦劝，竟然将教师说得回心转意，心境开阔了。老显在最后一次又渡了一个人。生命的码头，渡人也是渡己，摆渡人摆渡的不只是人，也是摆渡善良与慈悲。小说语言朴实，寓意深刻，启人心智，令人警醒。荐赏！【编辑：雅润】【江山编辑部•精品推荐17120 002 】
1 楼 文友： 2017-11- 0 2 : 0:50 问候作者，感谢赐稿微篇，祝创作愉快！
2 楼 文友： 2017-12-0 20: 2:41 谢雅润老师！！
 楼 文友： 2017-12-0 22:09:26 摆渡人摆渡的是世人的灵魂。感谢老师带来的精彩，祝您写作愉快！ 老土祝您写作愉快！
4 楼 文友： 2017-12-04 08:14:58 此文不错！欣赏，拜读！
5 楼 文友： 2017-12-04 21: 4:14 小说精彩！祝贺精品！期待佳作练练！
7 楼 文友： 2017-12-05 10:06: 4 问好老师，小说不错很精彩，拜读学习了，期待老师更多精彩。 走向太阳的路是烙人的，但太阳永远那么迷人！
8 楼 文友： 2017-12-05 17:15:0 谢谢各位老师鼓励！轻度颈动脉斑块怎么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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