抗霾应急不应与限制画等号拳

自201 年起，持续爆发、不断蔓延的雾霾污染，已演变成威逼国人生命健康的头号环境公害。尽管治霾行动不断升级，但局势并未根本改变。去年入冬以来， 雾霾围城 、指数爆表的景观反复上演，一场 跨年霾 更是令新年蒙上重重阴影。此起彼伏的黄色、红色预警声中，多地纷纭启动应急响应措施。与之相伴的，则是社会争议的不断累积、限行措施造成的出行不便、限产停产致使的经济损失等等，无不引发吐槽和抱怨之声。而防霾显性效果与公众切身感受的巨大反差，也引发了对应急机制的重重质疑。

这样的民意反弹，固然反应了对雾霾治理长期性、艰巨性的理性认识不足，也折射了转变生活方式、养成环保意识之艰苦。但也意味着，有必要对抗霾应急机制的正当性、合理性加以深入检讨。诸多应急措施的核心特点是 限制 ，这就必将减损公民权利、支付社会成本，难免公共利益与个体利益之间的矛盾冲突。正因此，设计应急机制时所面临的最大挑战，莫过于如何公道平衡公益与私权、监管与自由、限制与便利之间的关系。

雾霾来袭之时，抗霾固然是第一要务，但提供公共服务同样是不可忽视的政府职责。因此，在推出种种应急措施时，决不能仅仅止步于 限制 ，而是必须跟进相应的替代保障措施，将对日常生活的不利影响降到最低程度。比如，限行措施的目标是减少污染物排放，但由此带来的出行困难，需要更高效的公交能力、更灵活的错峰方案加以弥补。再比如，学校停课的宗旨是保护学生身心健康，但因此对一些没法请假的家长所造成的负担，也需要提供多元化、选择性的帮助。在现实生活中，一些地方的应急措施之所以引发坊间不满，正在于公共服务的保障性与应急措施的限制性不相匹配，将更多地推向社会、家庭和公民个体，政府职责却只在 限 字上打转转。

一 限 了之的懒政行动，在很大程度上也隐藏着应付上级检查、漠视民生权益的功利思维。其典型例证是，一些地方以教育部门禁令为由，强行拆除家长自发集资在学校安装的空气净化器，甚至制止学生在教室戴口罩以免 影响不好 ，却对统一安装空气净化设施的社会呼吁反应迟钝，不愿花精力、财力真正解决家长学生的后顾之忧。尤其是，一些 一刀切 式的应急措施，还粗鲁超出了生活权利的底线。比如有地方政府在雾霾红警期间，不是致力于采用优质燃煤以降低污染物排放，而是以1纸行政命令强迫推行低温供暖乃至停止供温，这类牺牲基本生活保障的减排捷径，对公民健康的短期透支其实远远高于雾霾伤害，显然与以人为本的人性化政策目标背道而驰，由此招来普遍反感，也就在情理之中。

公道的抗霾应急机制，应当是建立在科学研究、信息公然基础上的精致设计，而非迫于政绩需求、舆论压力的粗糙方案。以目前已在多个城市落地的限行政策为例，不仅其决策程序饱受质疑，其治理效果也争议不断。原因就在于，官方发布的雾霾成因等信息缺少足够的说服力，乃至有单向为限行政策背书之嫌。比如，北京空气污染的一大来源是机动车尾气排放，但有测算显示，当地国1、国2、国 排放标准的车辆数量不足国4、国5排放标准的三分之一，对PM2.5的贡献却是后者的10倍以上。如此情形下，不分青红皂白，将所有机动车 一刀切 地纳入限行之列，其合理性、公平性显然使人生疑。是否可以斟酌借鉴一些发达国家的经验，实行差别化、精细化的限行政策？如此，既能减缓应急措施与公民权益的冲突，又能激励公众使用更加绿色环保的车辆和油品，终究实现公共利益和个体权利的双赢。

从本质而言，正当、合理、有效的抗霾应急机制，并不是源自1 限 到底的简单思维定势，而是取决于公平的决策、科学的评估，取决于对政府、治理效率、民生权益等诸多因素的综合考量，取决于对权力与权利、本钱与收益、现实与理想等复杂纠葛的妥善平衡。如此，才能在凝聚社会共识的基础上，作出统筹公益与民权的最优政策选择，才能让民众心甘情愿地让渡部份权利。而基于抗霾需要所诞生的应急机制，也将超出其角色定位，成为检验公共政策、治理能力的试金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