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里灯亮了

屋里灯亮了，灯光透过窗纸映在院子里那棵春海棠上。
秦风束扎好裤子口，往上一跳，借助鸢尾，托地轻轻落在单檐歇山顶上。他爬到寝室的位置，揭开瓦片，往下看。
赵员外正脱剥衣服就寝。秦风从兜肚里取出一块竹片，放在口里，“兹兹”地叫出声来。这俗名叫做“叫嗓子”，能学各种声音，秦风刚才叫的就是老鼠叫声。赵员外抬头往上看，嘴里念叨：“这瓦楞里怎么有老鼠叫？”就在他抬头时候，秦风已经取出一包药来，往下撒了两搓，好像是虫蛀的木灰，直掉在赵员外的脸上，赵员外不禁打了几个喷嚏。
秦风看见他打喷嚏，便心里笑道：“这老儿尖酸刻薄，家中的万贯家私，乃是他平日里盘剥百姓得来的。今日他倒霉，遇见我秦风，他枕头边的万贯家私不想就被这几个喷嚏给喷走了！”
赵员外吹灯睡觉。秦风也躺在屋顶上，等着药性发作，赵员外睡熟后，秦风下去摸走他每夜都放在枕头边的一包袱财物。
春末夏初，星月皎洁，一阵阵凉风吹来紫樱桃李的香气。秦风想起去年，也是差不多在这个时候，他和李靥儿最后一次联手。他用的也是同样的伎俩，等屋里人睡熟后，他便取走财物，越墙逃走。那天他几乎被抓住。他一跳出墙，就感觉有人在后面紧追不舍，而且还不是一个人。等到他逃进一一条幽僻的小巷子时，他们把他追上了。一共五个人，其中四个是身高八尺的彪形大汉，手上各握着明晃晃的朴刀；一个七尺有余，长得很俊朗，手上一柄宝剑，——看来，为首的就是这个大约三十来岁的男人。
“阁下还要往哪里走？”那个俊朗的男人不断打量着秦风。
秦风佯装恐惧道：“你们要干吗？莫非是要劫财？”
那人莞尔一笑道：“我们兄弟几个不是要劫财，而是要捉贼拿脏，完璧归赵。”
秦风道：“我不懂你的意思。我这里有几两碎银子，你们都拿去吧，只要饶了我性命。”
那人又笑道：“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！把你从刘守备家中盗来的包袱放下，否则休怪我们兄弟动粗了！”
秦风道：“这是从何说起？我是从郑州来开封投靠亲戚的，只为寻不着，没着落，所以想找个旅社住下。然而赶上选场开，旅社里都住满了举子，故而孤身一人盘桓到现在。你说我偷盗刘守备的包袱，实在是天大的冤枉！”
内里一个大汉洪钟似喊道：“我们从刘府一直跟你到这里，你还狡辩！”
秦风道：“不知你们看见的那人是什么模样？”
那大汉道：“我们见他跃出墙来时，是个络腮胡的老儿。”
秦风指着自己的脸道：“哎哟，天大的冤枉啊！正所谓，‘欲加之罪何患无辞’！你们看我嘴上可有胡子？看我可是个老儿？”
大汉语塞，那俊朗的男人笑道：“要化作个老儿还不容易！你分明在逃跑之中将容貌改回来了！”
那大汉不容分说，便要上来抢夺秦风肩上的包袱。忽然一道人影从人家墙内跳出来，与众人打了个照面：那人正是络腮胡的老汉，肩头上也背着个包袱！老汉看见那几个人，吃了一惊，拔腿就跑。
其中一大汉叫道：“原来偷刘守备的贼人在那里！”
面孔俊朗的男人叫道：“追！”
于是五个人便撇了秦风，去追那个老汉。
其实那个老汉是李靥儿装扮的，为的就是引开追捕秦风的人，好让秦风逃走。这叫调虎离山，也叫金蝉脱壳。
这些年来，他们两人用这条计策，不知道摆脱多少公差的追捕。当然了，如果是大主顾，守备森严，看家护院的家丁兵强马壮，秦风就会请出使银枪的范晓扬，使双刀的华荣，使双剑的钟九宫。秦风和他们三人合称开封府四大“怪盗”，有智量，有武艺，开封府累年拿不住他们。如今秦风已经好久不联系他们了，据说，他们已经改过自新，不再作盗贼了，过上了平常百姓的日子。李靥儿也不做这勾当了。那天在大柳树下分了刘守备的财物后，李靥儿就劝秦风收手不干，和她一起过平常人的日子。可是秦风说，他要偷尽天下贪官污吏的财物。看到秦风执意不肯隐退，李靥儿哭了。她说，她也快三十的人了，几年来的偷偷摸摸，使她深感身心疲惫，她不能再耗下去了，她需要一个港湾停留，即使不是终生，得到暂时的喘息也是好的。面对李靥儿的哭泣，秦风生气了，说你要走就走吧！你要是嫌弃我这行当，嫌弃我是个盗贼，你就走吧，尽管找一个富家子弟嫁出去！他们就这样分开了，到今天为止，差不多有一年没有见面了。
也不知道为什么，躺在这屋顶上，突然很是怀念和李靥儿在一起行走江湖的日子，很是想念她音容笑貌。她算不上是大美人，可是也有七分的颜色。白净的额头，淡淡的细长眉毛，细长的眼睛，小小的瞳仁好像是一粒小豌豆；精致的鼻子，上嘴唇有一点若隐若现的黑痣，脖子纤长，肩膀丰腴白皙，走起路来端庄典雅，光是看她走路，你就会认为她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贵妇人。然而她的笑却是放肆的，荡而不淫，那种脆脆的响亮，听了真叫人舒服。
“但愿她能找到一个好人家嫁了！”秦风叹口气轻声说。
他估摸时间已经到了，侧耳谛听，屋下已经传来鼻鼾声。秦风知道，在现在这种情况下，就是把屋下的人丢到蔡河里，他也没反应。秦风跃下屋顶，扯开窗纸，从随身带的包袱内取出一把小锯，悄没声儿地锯掉窗木，纵身一跃，跳进屋内。摸索着来到床边，取了赵员外枕头下的一包袱财物，掂量一掂量，着实不轻，但凡是铿吝的地主员外，都喜欢把财物放在枕头边！秦风鄙夷一笑，又从窗眼里跳出来，依旧把窗木接上，窗纸贴上，神不知鬼不觉。看看院子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，满心欢喜，跃过院墙，沿着月光下墙影，径直朝城门去。
正跑着，忽然感觉不对。止住脚步，往后看，却见四五条黑影向自己围过来，他们手中握着朴刀，映着星月之光，冷森森的。那几个人将秦风逼到墙角，一双双铜铃也似的眼睛，凶神恶煞瞪着秦风。秦风心里一数，一共四个，他想，要是来一个横扫千军，也许能将他们都撂倒；可是他不想冒这个险，因为他毕竟不知道对方的身手如何，碰上武艺高强的，这一招根本不管用，而且他们的样子好熟悉，可是一时半会儿间也想不出在哪里见过他们。
秦风佯装很恐惧的样子：“你们干嘛？莫非要劫财？”
一个汉子道：“快将你从赵员外家偷来的包袱放下，否则一条链子拿到开封府，先打三十大板子！”
秦风道：“我不懂你的意思？我这里有几两碎银子，你们都拿去吧，只要饶了我性命。”
那汉子厉声道：“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！把你赵员外家中盗来的包袱放下，否则休怪我们几个兄弟动粗了！”
秦风道：“这是从何说起？我是从郑州来开封投靠亲戚的，只为寻不着，没着落，所以想找个旅社住下。然而赶上选场开，旅社里都住满了举子，故而孤身一人盘桓到现在。你说我偷盗赵员外的包袱，实在是天大的冤枉！”
内里一个大汉喊道：“我们从赵府一直跟着你到这里，你还狡辩！”
秦风道：“不知你们看见的那人是什么模样？”
那大汉道：“我们见他跃出墙来时，是个络腮胡的老儿。”
秦风指着自己的脸道：“正所谓，‘欲加之罪何患无辞’！你们看我嘴上可有胡子？看我可是个老儿？”
大汉道：“要化作个老儿还不容易！你分明在逃跑之中将容貌改回来了！”
那大汉不容分说，便要上来抢夺秦风肩上的包袱。秦风正打算孤注一掷与他们搏斗时，忽然一道人影从人家墙上跳下，与大伙儿打了个照面：那人正是络腮胡的老汉，肩头上也背着个包袱！
秦风指着他喜道：“你们要抓的老儿不就是他吗？”
秦风说完拔腿就要跑，突然却被一把宝剑横在脖子前，冷森森的，动一动就割断了脖子，哪里还走动得！
秦风看那从墙上跳下的老儿，只见他一点一点扯下脸上的胡须，露出一张俊朗的面孔来，——他不是别人，正是去年差点就捉到秦风的那个男人！
秦风算是明白了，他们一定是从去年开始就盘算着怎么拿住自己，所以设下了今天的陷阱，怪就怪自己太出名了。秦风惊愕得半天只溜出两个字：“是你？”
男人得意地笑道：“想不到吧！为了你，我们可是差不多追查了一年时间。上一次着了你的道儿，着实让我们羞愧难当。怎么样，今天还有人配合你演出金蝉脱壳的计谋吗？”
秦风在思索如何逃脱：“你们是公差？”
男人与那几个大汉互相交换了眼色，男人道：“不是。我们是高门大户请来看家护院的院子。去年让你跑了，刘守备很是生气，就将我们辞退了。我们兄弟一直想出这口恶气，所以依旧去为富贵人家作院子，看财物，一者弄些钱钞买酒买肉吃，二者就是要等你上钩。”
秦风笑道：“你们真是煞费苦心啊！既然不是公差，那就好办。你们出来做院子无非是为了钱，假如你们放了我，这包袱中的财物，以及我几年来盗得的财物，都分一半给你们。有了钱，你们大可置办良田美宅，买娇妻美妾过日子，那不知要胜过看门守院多少倍呢！”
男人高深莫测地笑道：“你说的确实也有道理。不过我们几兄弟用了一年时间，千辛万苦找到你，绝不仅仅只为了那一点财物。我们还有更大的追求。”
秦风按住自己手上的剑：“你们想要什么？”
男人看见秦风按剑，仰头大笑：“秦兄弟请放心，我们找你不是要你项上人头，我们之所以千方百计找你，是看中你的心灵手巧，——我们想要请你去做另一单更大的道路！”
二
道路是暗语，意思就是财货。要做更大的道路，只能去找使银枪的范晓扬，使双刀的华荣，使双剑的钟九宫。
范晓扬现在酸枣县。落日前，秦风来到县城外，早看见一带柳林中挑着一把扫帚，秦风肚里饥渴，就先走进店里打个火。也没几个酒客，刚坐下，女老板就过来招呼。
“客官吃什么？”女老板殷殷勤勤问道。
秦风抬头看她，二十来岁的人儿，头上一朵野花，淡妆素抹，身子袅袅娜娜，虽则有几分姿色，可看面相，就知道是贤妻良母，居家过日子的人。
秦风和气道：“你这里都有什么？”
女老板道：“无非家常小炒，蒸饼包子之类。”
秦风道：“那就给我来两个小炒，不拘什么，只要是拿手的就炒来。酒也筛三角来。”
女老板答应着去了。
秦风饮着茶水，看酒店后面有个菜园子，种的都是萝卜青菜，其间一个男人领着一个两三岁小孩儿在挑水灌园子。夕阳斜照，把一片园子照得金黄。秦风不禁看得出了神。
女老板将酒菜撒了一桌，又放下几个洗得干净的大青枣，笑道：“客官，这几个青枣是我们家里自己种的，天儿暴暖，你先吃几个青枣润润喉咙。”
秦风受宠若惊道：“谢谢老板！”
女老板嫣然一笑，露出嘴角两个小酒窝：“荒僻小县，几个家种的青枣，不当事儿！客官若是想要吃主食，还有几个包子，也一发送你吃了。”
秦风站起抱手道：“谢谢老板美意！”
老板正要离开，秦风叫住问道：“敢问女老板，可否向你打听一个人？”
女老板笑道：“不知客官问的是谁？”
秦风道：“你这县里可有一个叫范晓扬的？他前两年才搬来这里住。”
女老板蓦地眼神一变，问道：“你找范晓扬做什么？”
秦风道：“我和他是多年兄弟，想找他叙叙旧。”
女老板打量着秦风：“我们县里没有范姓的人家，客官还是去别处找吧！”
恰在这个时候，灌园的男子领着那个小孩回来了。
女老板急忙道：“那边还有一块蔓菁，你带孩子去灌了再回来！”
然而秦风已经认出他来了：“范晓扬！”
范晓扬扭头看秦风，惊喜道：“秦风？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？”
原来这人就是范晓扬，几年前在酒楼中遇见现在这个媳妇仇倩倩，一见钟情，成了婚，搬来这个县里，开个酒店过活。
秦风道：“说来话长，一言难尽。”
范晓扬指着自己的妻儿道：“这是我妻子仇倩倩，这是我三岁的孩子宝儿。——娘子，这是我常跟你提起的秦风，一把三尺剑，一把‘百事和合’钥匙，不知破坏了多少贪官污吏的发财美梦。”
说罢，两人都笑起来。
仇倩倩道：“我还以为秦大哥刚才问范晓扬住址，是要寻仇来了！”
秦风道：“范兄弟一团和气，哪里有什么仇家！”转而对范晓扬道，“如今你的生活，老婆孩子热炕头，可是滋润得很啊！”
范晓扬道：“只要你愿意，你也可以和李靥儿过这种老婆孩子热坑头的生活。”
看见秦风面上闪过一丝难看的神色，范晓扬转了口道：“娘子，你再去整治几个好菜来；我那瓶陈年的山西汾酒，你也去开了泥头，拿上来！”
两人一直饮到月上柳梢头，看看妻儿已经入睡，范晓扬便问道：“秦大哥今天来，不知为的什么事情？”
秦风看着他那张已然农夫的脸，说道：“咱们是最要好的两兄弟，我就开门见山说吧，现在有人给我们出一个很大的单子，十分有道路，不知兄弟你还有意去做吗？”
范晓扬道：“谁介绍的？”
秦风道：“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，不过我已经打听过，确实有那么一个道路。”

共 10 89 字 页 转到页 【编者按】夜深人静时，读着这样一个具有传奇色彩的侠盗的故事，令人眼前似乎回到了北宋那个贪官、奸臣当道，民不聊生的时代。东京城开封府的四大怪盗秦风、范晓扬、钟九宫、华荣各怀绝技，专门偷盗那些勒索、欺诈百姓钱财的院外、官员家。他们屡屡得手，开封府多年缉拿他们不住。故事的主人公秦风经常和侠女李靥儿一起合作。其他三个人要等遇到大的“道路”秦风才请他们帮忙。如今，四个怪盗只剩下秦风一人还在继续行事，其他三人早已金盆洗手，隐居民间。就连李靥儿也于一年前离开了秦风。这日，当秦风再次行窃之时，遇到了一年前那五个跟踪的人，几个人告诉他有个极大的买卖。秦风欲请其他三人出手，但找到他们后，没有一个人肯重新出山。他们都习惯了“老婆孩子热坑头”安逸生活。无奈下只秦风好孤身前往做此大买卖。不料得手后方知，原来那五个人是包拯手下的展昭、张龙、赵虎、王朝、马汉。他们按照包拯旨意欲将四怪盗一网打尽。危难之时，不想昔日的三个怪盗及李靥儿念及旧情纷纷赶到，救走了秦风。此时的秦风也早有收手之意，他和李靥儿将偷来的宝物留给了其他三人，准备过隐居的田园生活。这篇传奇小说故事情节跌宕起伏，充满惊险刺激，文章构架很大，节奏张弛有度。略带古风诙谐的语言，显示出作者语言功底较为深厚。作者借用古人说事儿，反应人们对当今社会那些巨贪大鳄的憎恨，抒发了心中那种对正义的呼唤之情，故事引人深思。推荐赏阅！【编辑：夜阑珊之赤壁怀古】【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 091029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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