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年大爱无疆短篇小说
夜深了,天空中飘着小雨,林凤没有打伞,拖着疲惫的身子,脚步十分沉重。灯光照着她孤单的身影,微卷的长发已经被打湿,凌乱地躺在了肩上,单薄的衣衫早已湿透,紧紧地贴在身上,忧伤注定占据她今夜的魂……
林凤不想回家,想找一块僻静的地方,哪怕只有巴掌大,只要能容纳下自己瘦弱的身躯。她只想捋一捋思绪,问一问自己的心。
医院十二层的大楼威严挺立在县城中心。林凤跌跌撞撞地摸进电梯,按下指示,电梯缓缓地把她送到了九层,慌乱地打开办公室的门,她将自己反锁,没有开灯。她害怕灯光,仿佛这灯光穿透胸膛,能直射心房,内心的恨,犹如春蚕一样啃噬着她每一寸肌肤……
她双手抱在胸前,脸上满是泪痕,静静地站在落地玻璃窗前,望着窗外,小雨依然漫不经心地下着,依稀可以看到对面的窗户,或明或暗,透出那微弱的光,那里是她从小生长的地方,有她全部的爱……
一
多少年来,林凤心里都有一个疑问,自己到底是不是母亲亲生的?但始终没有答案,她也从来没敢问过。
一米八个头的父亲很是威严,国字型脸上,那双深沉的眼睛后面,好像不知藏着多少故事,总也让人看不透。父亲在乡政府工作,平日里工作繁忙,也不常回家。即使在家,话也挺少。母亲在县城一家小学是民办老师。家里姊妹两个,林凤排行老大。
说起父母,林凤更爱父亲一些,父亲虽不善言辞,但那种眼神是关切的,只要回家,就会带着林凤去小卖部,买一些林凤爱吃的零食和学习用品,走的时候还会悄悄地塞给她一些零用钱。林凤隐隐觉得父亲对自己比妹妹偏爱一点,只要有父亲的日子,她就是快乐的。
可母亲就不同了,即使一块蛋糕,掰开也是妹妹的多一些,然后朝着自己:“你大了,要懂得疼爱妹妹,要让着妹妹。”衣服就更不必说了,妹妹的新衣服总是那么多,还十分合体。自己就那么几件,不是衣服大,就是裤子长,母亲还会目无表情地说:“衣服就是大穿了,小丢了。”
其实林凤比妹妹林燕只大一岁。
记忆里,每一次看到母亲那眼神,她就害怕,母亲不会打骂她,可就这个眼神足以让她不敢轻举妄动。
她渐渐地发现:母亲看她和妹妹的眼神完全不同,母亲看妹妹的眼神多了几分柔和,不!应该是怜爱!这样的眼神她真的好期待……
或许正因为母亲这样,林凤打小就乖巧、文静,生活上特别独立。上初中时,由于母亲经常上自习,家里好多杂事都是林凤在做。妹妹林燕有时候也会帮忙,但总是做不好。
林凤从小酷爱读书,有时候能静静地在屋里待一天,父亲还会经常给她借书看。初中以后,父亲的话明显比以前多了,总会给她讲好多做人的道理,也常常鼓励林凤:“一定要珍惜学习的机会,争取考所好大学。”,林凤总是默默地将父亲的话铭记于心。
但是在母亲心里,林凤就是个书呆子。所以常常是一副顺其自然的态度。
二
林凤高二那年,母亲突然大病一场,住进了医院。林凤不得已,请假在医院伺候母亲,帮母亲搽脸洗脚,打水打饭,忙得不亦说乎。医院对于她来说完全是一个陌生的环境,不是抽血化验,就是B超、拍片的,检查一大堆,让她自顾不暇,焦头烂额。母亲的病半个月后终于痊愈了。虽然母亲住院期间林凤很是辛苦,但也看到了母亲的疼痛,从此,当医生成了她人生最大的梦想。
母亲出院后,对自己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。林凤突然发现,母亲笑起来原来那么美!在读书的问题上,母亲还是通情达理的,没有表现不同意见。
填报高考志愿时,母亲的意愿是教师,说是教师的职业神圣,受人尊重。父亲只是慈祥地看着林凤:“你想以后干啥?想干啥就报啥。”但母亲还是说了她自己的看法:“报志愿是关系一生的事情,以后一辈子要从事这个职业的,想好了就要认真对待,将来别后悔。”
林凤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医学院。这倒让父母一样的惊奇。父亲摸了摸林凤的头:“不错,有想法,有主见是好事,当医生也挺好,治病救人,积德行善。”
四年的大学生涯一闪而过,林凤感觉非常得愉快。学校就是造就人才的地方,她不仅学到了医学知识,也学了不少社会知识。特别是在医院实习那一年,每天忙得几乎连饭都吃不好,觉都睡不上,但林凤感觉过得特别充实。这也是她求学路上最为艰辛、繁忙的一年,也是最充实快乐的一年。
最让林凤欣喜的是母亲变了很多,从前的眼神不见了,林凤再也不用小心翼翼了。每次假期在家,林凤都能感觉到以前从未有过的温暖。妹妹林燕打小和她关系要好,既然更是亲得形影不离。父亲就更不必说了,满脸笑容。林凤在想:或许父亲那止不住的笑都来至于母亲的改变吧!不管怎样,一家人终究是快乐的!
三
毕业后的林凤顺利地考进了医院,分到内科工作。她终于迈出人生的第一步,开始了她新的生活。
林凤心里明白,成功背后,更多的是来自于父母的教育和无私的付出,当然也离不开自己的不懈努力。
医院的工作总是那么繁琐,而且重于泰山。每天白班、夜班,周而复始,林凤忘我的工作在第一线,从不叫苦叫累,对于这份工作,她由衷喜爱。
妹妹林燕已经是大四了,不常回来。父亲从乡下调回了局里,母亲赶上了最后一批转正机会,终于在熬了二十年后,成了一名正式的人民教师。一家人各自忙碌,只有在饭点才能碰面。
林凤的生活很有规律,除了工作时间,林凤都会在家。母女之间早已没有以前那种生份,母亲五十五岁的人了,开始唠叨:“该嫁人了,再大就成老姑娘了。”林凤总是笑笑:“不嫁人,赖在家里了,谁让你以前对我不够好,我要都讨回来。”母亲听了这话,脸上总会出现异样的神情,不过只是瞬间闪过,母亲也从不做任何解释。
但林凤却特别喜欢听母亲絮叨,是从小听得太少,还是缺少母爱,林凤说不清。她喜欢看母亲戴着眼镜看书的专注,就像一个知识渊博的学者;喜欢看母亲一丝不苟织毛衣的神情,显现着家庭贤妻良母的朴实无华;喜欢自己躺在床上握着遥控器,对着电视换过来换过去,母亲在床边打扫卫生忙碌的身影,这时的母亲是那么的慈爱……
每当这时,林凤内心总会涌起无比的幸福。林凤希望永远被这样的幸福缠绕着。
四
转眼到了林凤二十六岁生日。那天,林凤正好下夜班,她迫不及待地上街,买了一大堆菜和水果,急急忙忙赶回家。
“妈,爸,开门!”林凤手里拎着东西大声喊道:
门开了,看到的是母亲一脸愁容。
“怎么啦?家里遭抢劫了?”林凤半开着玩笑,笑着和母亲说。
母亲没吱声,转身进了里屋。
林凤半晌才发现,父亲坐在客厅,从不抽烟的父亲,在那里皱着眉头猛吸着,旁边还有一位妇女,着装朴素,身材不高,看上去五十几岁的样子。听到林凤礼貌地招呼“阿姨好”,她点头应着:“好!好!挺好。”然后一个劲儿地瞅着林凤。
林凤有些纳闷,不知道这个女人带来的究竟是什么,为什么父母的神情如此的凝重?她没敢说话,就转身进了自己的屋。
良久,客厅里传来低沉的说话声,林凤不死心,蹑手蹑脚走到门口,侧耳紧贴着门。
“你先回吧,给那边带个话,孩子大了,我们需要尊重孩子的意见。”
“她也没别的意思,就是身体一直不好,二姑娘又早早去了,这些年特别想孩子,希望能见见孩子。”
“我们征求一下孩子的意见,只要她愿意,我们没意见。”
“那我就先走了,等你的准信儿。”
门“砰”的一声,客厅里寂静了
林凤傻眼了,靠着门呆呆地站着。
父亲口中的孩子不可能是妹妹,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里闪过。这么多年的怀疑终究有了结果。
林凤有种崩溃的感觉,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,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,止不住地往下掉。林凤捂住嘴巴,深怕发出抽泣声。
她深知,父母心里的痛不比自己少。特别是母亲,虽然小时候对自己冷漠,但毕竟一把屎一把尿把自己拉扯大了,期间的艰辛,林凤能够理解。父母付出的,不仅仅是金钱、时间、精力,更多是和感情。
她又抑制不住地想,生身父母到底为什么要把自己送人?
林凤陷入了深思……
五
厨房里传来切菜声,林凤擦干眼泪,推门走出来。
客厅里满是烟味,林凤随手打开了窗户,进了洗手间,看着自己刚刚哭过的脸,阵阵心酸又涌上心头,眼泪再次夺眶而出,林凤竭力控制着自己,她不想让父母看到自己的样子,更不想父母难过,伤心……
林凤洗了把脸,平复着自己的情绪,直到感觉满意才走出卫生间。
“凤儿,来摘菜。”父亲在厨房里喊道。
林凤知道,父亲也为了她,每一年的生日都是父亲亲自做菜,从未间断。
往年的生日,母亲早就开始和面,剁馅儿。可今天,林凤不敢去敲门,母亲一定很难受。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母亲。
厨房里父女俩各做各的,父亲切着他的菜,林凤心不在焉地摘菜。
半晌父亲才转头看了看林凤:“都听见了?”
“没有。”林凤摇了摇头。
“哭鼻子了吧?你不会说谎的。”
“没有。”林凤极力否认。
“丫头,再大的事情,也得先吃好。吃完饭咱好好说会儿话。”
林凤心里明白,父亲一定要和自己说什么。
她的心忽然跳得很厉害,她想知道,又害怕知道。
为了躲避父亲的眼神,她倒了杯开水,轻轻叩响母亲的门。门忽然开了,母亲微笑着,明显带着牵强:“走,剁肉去。”
一家人开始忙碌。
饭桌上,父母有一搭没一搭闲扯着,林凤低着头吃着,母亲时不时地给林凤夹菜,这顿饭,林凤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吃了多少。
母亲去洗碗了,父亲拉着林凤到客厅。
“你也大了,有些事也该告诉你了。一直没和你说,也是担心你,怕你知道了不好受。按理说,也没啥。那时候你妈没生育,所以我们一直想要抱养个孩子。你是刚出生就进了这个家的,我们一直把你当亲骨肉看待。在我们心里,你和林燕没什么两样。小时候,你妈对你苛刻,也是因为,你不是我们亲生的,不能亏了你,必须要把你培养成才,她才那么做的。”
林凤抽泣着,父亲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。母亲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林凤身边,给她一块热毛巾。林凤扑进母亲的怀里,失声痛哭。直到此刻,林凤才明白母亲为何那样对自己,为何每次提起这些,母亲从不解释。
好一阵子,林凤才平静下来:“她们为什么要把我送人?”
“孩子,也别再纠结这个问题了,理解她们吧,农村没有个儿子也确实不行。你前面已经有两个姐姐,条件又不好,把你送人,也是想在为家里添个男孩。”母亲喃喃道。
“那为什么就是我?要不就别生我!”林凤很气愤,父母居然是因为想要个男孩,所以就把自己送人,为什么偏偏就是自己。林凤想不明白。
“她们都老了,身体不好,你二姐已经过世了,这次打发人来,就是想见你,你想想,自己做个决定,我们尊重你的选择。”
父母说完,起身回屋了。
林凤又气又恨,心里乱得如麻……
六
一个人溜在大街上,任由眼泪滑落,林凤觉得心里好痛……
亲生父母为何如此狠心?既然给了自己生命,为何又不要自己?既然已经送人了,为何又要来相认?
扪心自问,林凤不想相认,她心里满是委屈,满是对他们的恨。
在她的感情世界里,只有养父母。这是最真切的,能够摸得着、看得见的、能够用身心感知的!这是二十六年来风雨同舟,相偎相依的情!是分分秒秒、有苦有乐相伴、坚守沉淀下的爱!
林凤一脸忧伤的进了酒吧
她是从来不来这嘈杂的地方的,可今天,林凤忽然想喝酒。选了靠窗的角落,林凤招手要了两瓶啤酒,桌上的杯子,她压根儿就没动,仰起头,对着瓶口“咕噜,咕噜……”一口气就是大半瓶。头晕晕的,林凤靠在椅子后背上,服务生走了过来:“ ,要不要给你倒杯白开水?”林凤摆了摆手,示意服务生离开。
然后继续喝着啤酒……迷迷糊糊……嘴里呢喃着:“为什么,为什么……我恨你们……”
直到深夜,林凤才醒来,她没有回家,她想一个人待会儿。
出了酒吧,林凤给母亲打了个,佯称加班,冒着小雨回了单位。
办公室的椅子上蜷缩了一晚,浑身酸疼,爬起来,洗了把脸,平日素气的她,今天特意画了个淡妆,她不想让自己一脸荒凉地去面对病人,她喜欢阳光点、精神点、微笑地去面对每一位患者。
日子不急不缓地过着,林凤还像往日一样,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,父母也再没问自己,那边的人也没再出现过。时间久了,林凤也不去再想,只是,她好像比以前更静了……
母亲却好像比以前更能唠叨,只要林凤不说话,就会走近她,摸摸她的头。
没有不舒服吧?
工作上没啥吧?
抓紧找对象啊,赶快把自己嫁出去……一阵叨念
林凤看着日渐衰老的母亲,心里暖暖的、酸酸的。在她内心,这是唯一的母亲,唯一的亲娘!
共 57 9 字 2 页 转到页 【编者按】《大爱无疆》是一篇描写亲情的小说,小说用一个灰暗色调的场景作为开始,孤寂的夜,伤心的林凤。之后,文章倒叙插叙并用,将林凤之所以如此,娓娓道来,一幕幕场景重现,抽丝剥茧间,真相呈现,或许林凤并不吃惊,但依然难以面对。面对两对父母,她心情矛盾至极。这时,小说滑到收尾处,大爱呈现,将人间一切笼罩。小说心理描写强大,场景转换自如,一幕小人物的悲喜剧,精彩上演。带给我们真实的感动。佳作,流年欣赏并倾情推荐!【:平淡是真】
1楼文友: -2 16:09:12 人间至真至纯的情感就是如此,大爱无声,大爱无疆。
很感动。祝福。
2楼文友: -2 16:09:52 非常感谢您辛勤的,祝愿一切安好! 平凡的日子秀出独特的我
楼文友: -28 10:55:57 这是一篇比较成熟的小说,笔法细腻,情节顺畅,素材详略取舍方面得当,即使煽情之处也是情理之中的。与作者的其他小说相比,这篇进步的跨度不小。
遣词造句和行文技法都比较娴熟,剩下就是故事的取材和情节的设计以及想象力的发挥问题了。好小说首先要有一个好故事,以情动人当然是可取的,但不是唯一的,可以尝试走出单一的情感故事和散文笔法,那篇《我的奇葩老婆》算是一个开始,呵呵。 雨棠莺啼无非常景,见得懂得便是值得。
回复 楼文友: -28 11:06:41 感谢老师认真阅读和如此深刻,细致的点评,道出了我不足之处,这才是真正的文友。祝老师一切安好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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