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归半幅亭小品十五随笔

一、忆故人

“故人”一词，既老又旧。“故人具鸡黍，邀我至田家”，“夜雨剪春韭，新炊间黄粱”，故人故事温暖几千年的人世依然温情。然而，有朋友感叹说天天饭局，即使新雨旧知亦喝不出阳关那杯酒的滋味，如今彻底相信西出阳关真无故人了，也只能在空山忆故人了。

《空山忆故人》即古琴曲《忆故人》，传为蔡中郎作。现代所听《忆故人》是彭祉卿先生家传。因一九三六年，庐陵彭祉卿、修水查阜西、真州张子谦诸先生在苏州结今虞琴社，社内互传绝学，《忆故人》得以传大江南北滥觞。

   古琴是修养的，忌表演，忌纯粹的追求技法，所以《忆故人》我听查阜西张子谦溥心畲吴景略管平湖成公亮，但惜彭祉卿先生沒留存录音作品，传他的琴音最是清远。每夜深人静，我凝神听《忆故人》，琴音松沉旷远，仿佛白石词“春渐远，汀洲自绿，更添了几声啼鴂”，到“却把一襟芳思，与空阶榆荚”，便觉夜更深更清更空，似有还无的跫音山重水复，疑是故人来也夫。尤其听查阜西，有野云孤飞去留无迹的韵味，此曲亦清空。

二、听琴

自太古遗音，有高山流水，有广陵绝响，有人琴俱亡。这泠泠七弦上发出来的不单清音，犹为人的性情千古不衰的故事，直是余响入霜钟，人琴合一天人合一，如此人世最不需要的是纷争。说琴有五不弹：疾风甚雨不弹，于尘市不弹，对俗子不弹，不坐不弹，不衣冠不弹。五不弹注定操琴是为己的，一如“古之学者为己，今之学者为人”之说，琴有古风是修养自己，不可稍带表演的性质，弦音即心音，有性情有涵养，最是养人的清贵。

我不善弹琴，亦无琴友，但我是有福的，小小一个音响便可听了，便当我弹琴，一曲琴音回环我在七弦上。所谓琴者禁也，听琴我亦取五不弹。

正好书斋有半窗月色，我听吴景略先生《山居吟》。

三、养闲

《唐摭言•师友》有言：“饵芝术以养闲，坐烟篁而收思。”吃茶听琴，善养我偷闲功夫。上古有《箕山操》，宜竹林竹楼，虽不能弹，却可以随性而长啸。南山有樵人走过，伐木丁丁，鸟鸣嘤嘤。这时光也真纯粹，不过风过竹林，夕阳时候，明月照我，但不知岁月几何，无论魏晋。

四、有如此水

“夜深客子移舟处，两两沙禽惊起。”吟白石词正好修水查阜西《洞庭秋思》琴音纡徐绵渺，正好虚堂夜静。琴与词应，词与琴应，鉴湖有怀，洞庭有思，吟者与词仿佛弦上恍恍然“青灯摇浪”，这般况味，愈加夜长清寂有“微凉意思”。

古人有对水明誓习惯，东坡诗“有田不归如江水”即是。“解道月明千里”，词不可再吟，琴不可再听，知道琴弦停歇的所在便是我心安处。

五、浮瓯十分满

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，以客观的态度面对不免悲观。有善作减法者曰：“常思一二，不想八九。”看来亦达观人也，在事不应心的不如意里求得一种自赎，很是超脱的。正究极这自赎的法门，不料赵州却唤我吃茶去。好是一杯深，午窗春睡足，如意的不如意的都随午梦悠悠去乌何有之乡了。

人生有“十”是十全十美的完美追求，但人生是残缺的局促的，我便否定这“十”。完美追求是求完美结局的心，往往忽略事情的过程。反不如吃茶，静静地坐下来，享乐整个泡茶的过程，这时候发现茶本身并不重要了，而心是淡定的安宁的。这吃茶的况味恰恰印证东坡所言“浮瓯十分满，人世真局促”。

六、得茶之趣

昨日收到某友赠茶，坦然自得如乐天诗：“不寄他人先寄我，应缘我是别茶人。”这份想法让我略有不安，但心里的感激十分，于是借 玉诗“愧君千里分滋味，寄与春风酒渴人”回赠。友笑脸回我：“茶中滋味，你知。”

七、芍药

芍药谐音绰约，似乎给这好看的花又添一袭月色的朦胧。《红楼梦》有憨湘云醉卧芍药裀：“湘云卧于山石僻处一个石凳子上，业经香梦沉酣，四面芍药花飞了一身，满头脸衣襟上皆是红香散乱，手中的扇子在地下，也半被落花埋了，一群蜂蝶闹穰穰的围着他，又用鲛帕包了一包芍药花瓣枕着。”人与花尤其绰约尤其有趣，场景与卢纶诗“醉眠芳树下，半被落花埋”极吻合的旨趣。

有清代满人塞尔赫《白芍药》诗：“珠帘入夜卷琼钩，谢女怀香倚玉楼。风暖月明娇欲堕，依稀残梦在扬州。”此花此诗，绰约之姿堪称清绝，可以说花不负诗诗亦不负花也。

偶遇诗人塞尔赫，偶遇他的诗，便觉绰约便觉清绝，简直白芍药。以前不知有其人有其诗，我真寡闻。

八、鹁鸪

鸟声是悦耳的动听，而鹁鸪除外。粗糙的咕咕两声，虽也称得上婉转，但到底单调，不过它的近呼远应或远呼近应倒也别致。这种有呼有应，在我有催早起的意思，应声起床，洒扫焚香。然后一杯茶，阳台的绿丛中我静坐下来，面对“白日”。

又传来鹁鸪啼，其声遥远，有一种空旷的意味。此时，我也是空旷的，仿佛与尘世遥远。

九、夜雨

初夏的雨夜听格外清凉，阶前的点滴，的的分明，下一个判词清听，有“风泉满清听”的神韵，妥贴极了。我轻声播放姚丙炎先生古琴曲《华胥引》，琴音雨声仿佛都在弦上，渐渐地我真到华胥国了。

十、花笺

最是简单的笺纸上印八红线的红八行，从右往左毛笔竖写，自带雅致和书卷味。何况花笺， 欲寄彩笺兼尺素，山长水阔知何处。”如是情如是境，如是耽美如是人文，不能不让人堕落其中而心向往之。

偶得溥心畲绘画笺一揖，素白的宣纸上书画皆寥寥几笔，气韵萧远淡泊清雅淡逸，溥先生真清贵王孙也，听说民国时期郑振铎先生特别推重特别爱用。

我灯下玩味半夜，几不忍释手，尤其《时还读我书》笺伏读的姿态神韵极了。恨我不是书家，不能用这样的好笺，只好清玩清供耳。

共 21 9 字 1 页 转到页 【编者按】操中国古琴确实是要修养的，忌表演，忌纯粹追求技法，是一种看似随性随意的弹拨，内涵却深沉。“古琴”追求的是弦外之音的深邃意境和超然的不受现实羁束的精神境界。从古画中，我们可以看到乐师们都是盘膝而坐，而琴都是放在膝上，有足够空间让琴底的“龙池凤沼”两个气洞有适当的音频反射。真正的古音要用古琴加“太古丝弦”，这样才能听到古木共鸣的一种典雅真实古琴声。我有一张用这样方法录制的碟，名为《琴骚》。古琴有一百多个泛音，这大概是世界上拥有泛音最多的乐器。古琴的历史据记载有三千年以上，但目前的考古发现有两千七百年左右，有自己的记谱方法(减字谱)，至少有一千五百多年。古琴现存有一百五十多部古琴谱，包含着三千多首琴曲流传下来。 “古琴”所具备的深远内涵，藉以明了其中蕴含的修身养性之道。蔡邕的《琴操》记载:“昔伏羲作琴， 以御邪僻，防心淫以修身理性，反其天真。” 梦羽君此文的其它部分我就暂时不说了，请大家在古琴声中自慧自明。“手挥五弦，目送归鸿”，来一次文人学士最风雅的品读。佳作，特此推荐！【：策马南山】

1楼文友： 07:19: 5 感谢梦羽君赐文，今日有事，编文粗简，词不达意，望君海涵。问好朋友了！ 人生如梦

2楼文友： 17:06:5 可能有人会说，既然是七弦琴，何来 手挥五弦，目送归鸿 ，在此不妨多说几句。古琴的乐器本身就充满着传奇的象征色彩。它长三尺六寸五分，代表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，琴面是弧形，代表着天，琴底为平，象征着地，又为 天圆地方 之说。古琴有十三个徽，代表着一年有十二个月及闰月。古琴最初有五根弦，象征着金、木、水火、土。周文王为了悼念他死去的儿子伯邑考，增加了一根弦，武王伐纣时，为了增加士气，又增添了一根弦，所以古琴又称 文武七弦琴 人生如梦

回复2楼文友： 07:24:59 上古时，家弦户诵与君子无故不撤琴瑟，可见古琴之普及，实则礼乐文化之盛。而今希声矣。

楼文友： 10:26: 5 时代在发展，今天的人手一部也是帝王们当年的梦想，就是千里眼，顺风耳的故事。 人生如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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