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灵散文无法回游的鱼

摘要：今年暑假，朋友们一起去红星河游泳，餐桌上没有了鱼。父亲不在了，养鱼业取缔了，河里欢快的游鱼也被用电和密过度搜刮，只剩下一些指头般大小鱼虾，翘壳、野生甲鱼或鲶鱼则不见了踪迹。面带笑容满载而归的垂钓者少了，更常见的是孤寂的钓竿空空的行囊落寞的背影。 打开谷歌地球，旋转这个圆圆的球体，锁定到广安这一区域，你会发现广安区到岳池县之间有一条长长的水域带，主干与支干丫杈交错，如匍匐延伸在大地上的经脉。这一条水域带就是广安最大的水库——全民水库，而其中最宽阔的那一片，就是我的家乡河，我们称它为红星河。全民水库建成于1960年，父亲刚刚20岁。

自从“高峡出平湖”以来，父亲就与红星河结下了不解之缘。我不知道我记事之前的父亲与红星河有着怎样的渊源，也不知红星河刚刚从峡谷漫上山顶的浩浩水波，带给父亲的是欣喜还是困惑？抑或是让人惊悚的陌生与巨大的震颤也未必？遗憾的是没能在父亲生前，找一个闲暇与他慢慢回忆那些陈旧的时光，想必是父亲的内心深处有着无人分享的孤独？在漫长的时光更迭中，红星河白鹭翩飞，桨声渔火，水光云影，鳞浪层层，就如一个妩媚的女子，以其迷人的美丽与芳华征服了父亲，征服了红星河的父老乡亲。他们欣然接受了这个陌生的天外来客，并逐渐由陌生到习惯，由相熟到相知到依恋，以至密不可分。

父亲的大半生，有二分之一的时间都泡在河里，陪伴他的自然是各类鱼虾。他是我见到的这世界上最热爱鱼的人。不过，父亲的生活中，没有“独钓寒江雪”的闲情逸致与孤高失意，没有“桃花流水鳜鱼肥”的诗情画意，也没有厌倦官场思念“鲈鱼堪烩”的人生感慨，他只是一个有着最原始的朴实勤劳品质的农民。鱼对于父亲来说，就是他一生艰辛与沧桑的见证。

开拓

父亲的父亲，也就是我的爷爷，曾经任国民党时期的乡长。听邻翁说，他有文化有魄力，但却冤死狱中，那时，父亲只有12岁。许是继承了爷爷的优秀遗脉，许是从小没了爹的父亲早熟，父亲的骨子里潜藏着普通农民不具有的胆识与卓见，这一潜能在小平改革开放政策的激发下终于得以崭露头角。当农村刚实行“包产到户”，父亲就成了村里第一个承包鱼塘的人，并且承包合同一签就是十年。这时，父亲已经 8岁，此后的二十多年时间，除了家人，鱼就成了父亲生命的主角，它们给父亲平淡的生活增添了些许的欢乐，但带给父亲更多的是身体的苦役。鱼塘就在我的家门口，是红星河一个分支的尽头，中间有一个未曾完全隔断的低矮的堤坝，涨水季节，河里的水就通过小缺口漫进鱼塘。从此，父亲开始了他的苦心经营：换水，投鱼苗，喂草，喂蛋黄，烧火砖修隔墙，拉捕鱼，用摩托车载去县城销售……他毫不悭吝的将生命中一个又一个大好的日子甩开，为鱼群从幼苗到成鱼让开一条坦途。

然而，从幼苗到成鱼，这在旁人看来很简单的一个过程，却并非真正是一条坦途，而是充满着无尽的艰辛。其中让父亲最为揪心的是红星河涨水与鱼塘缺氧。每当雨水丰沛，四水汇流，红星河涨水的时候，鱼塘里的水面就会自然上涨。这时，鱼儿就格外兴奋，成群聚集在隔墙边，白鱼跳水，乱纹横生，举行着家族的狂欢，随时准备跃过隔墙冲向大河，找寻更为宽广的栖身之所。这时，最辛苦的就是父亲，他必须带上哥哥们，用片来加高隔墙，防止因鱼翻墙而出给家庭带来无可挽回的损失。而片又难以固定，只能用绳索拉伸着两端，绑在一个棍子上再插在岸上，中间则用无数的砖头，将片的下端压在隔墙上，等到这一切都做完，父亲与哥哥已经在寒冷的水中苦战了一两个小时，我与母亲在岸上，等来的是淋淋漓漓一身水与嘴唇发紫的父亲。

鱼塘缺氧也是很让父亲心疼的事。当鱼的数量过多，单位面积的鱼占用的水偏少，就会出现缺氧的情况了。水面上开始漂浮着一个又一个白点，如羊角风患者唇边的一个个泡沫，由少渐多，由稀而密，那是因缺氧而肚皮上浮的鱼啊。池塘里的欣欣生意不在，整个水面弥漫着一片死亡的气息。这时候，父亲就得当机立断，一边把浮起来的气息尚存的鱼打捞起来交给鱼贩，一边还得忍饥挨饿日夜不息的往鱼塘注水，直到气息奄奄的鱼重返生机。

后来，父亲的眼界渐开，由一个池塘发展到两个池塘，再扩展到多处稻田养鱼。你是我们这里的领头羊之一啊，父亲！人们都苏醒过来了，养鱼业在红星得到空前的发展，大家一致把目光由精耕细作转向“靠水吃水”。偏僻落后的红星乡成了地道的鱼米之乡。

周而复始，夜以继日，父亲一做就是十多年。十多年，多少人事变幻，多少旧貌新颜。父亲啊，你又经历了些什么？这十多年不变的坚持，父亲走过了人生的沟沟坎坎，跌跌撞撞。他的领航终于使我们家庭的经济略微好转，当别人家都还在贫困线挣扎的时候，父亲已经小有存款了。六七个孩子，就在父亲的庇佑下蓬蓬勃勃成长起来。哥哥们长大了，不再是父亲身边的左膀右臂，他们怀揣着自己的梦想，相继漂泊异乡。我与弟弟则在父亲的奋力托举之下，由乡下到县城，在求知的轨道上愈飞愈高。留下父母在家里辛勤的操持。父亲呵！在楼房尚未兴起的乡村，你居然为六个儿子各修了两间房，添置了一套家具，时刻准备着娶儿媳进门。

鼎盛

当生存多年的池塘与稻田养鱼在红星开始饱和的时候，人们的目光不再局限于池塘稻田，而是转向了更为广阔的河面。新的养鱼技术——箱养鱼就应运而生了。父亲自然也是行走在前列的，他经营的几十个箱显眼的平铺在麻柳桥渡口，与红星河的其它箱连成一片，远远望去，就像整装待发的水上军阵。父亲的养鱼业达到了鼎盛。箱养鱼规模更大了，但他也背负更重了。岁月往往并不因为一个人的渐老而对他有所疼惜，反而会不断的给他加码。父亲即是如此。等待他的，一边是长大的需要成家的几个儿子，一边是需要他日夜料理的箱，还有我和弟弟两个花费着高额学费的在校学生。我们家的黎明，都是被父亲的摩托声唤醒的。一大早，我们刚起床，父亲已经卖完鱼回家了。白天，父亲农忙之余，还得准备与喂养饲料、草料，修补箱。夜晚，是父亲最孤单最辛苦的时间了，他得一个人孤零零的睡在不蔽风霜的船上，惊醒的浅睡，以防手脚不干净的人来盗鱼，因为这种现象在我们这片水域并不罕见。可是，尽管父亲如此的小心，还是遭受了几次不小的损失。用以固定箱的拉索被毫不留情的割断，箱被整个的拖到岸边，几百头鱼不知去向，只剩下箱的残躯被抛弃在河岸上，除了一些残枝败叶，箱里空空如也。我们一家人总会叹息好一阵子，却只见他唠叨几句，并不怎么切齿痛恨。第二天，河边依然会出现他早起的身影。

可是，父亲终于老了。当多年的努力换来的总是望不到尽头的虚空与渺茫，当年过半百还不得不夜夜离开温暖的家，在手电那一束微光的引领下去守护那些成群的游鱼，他开始累了。吃了晚饭，他不再那么快的动身，而是磨蹭着，呆在电视前打瞌睡，在母亲一再的催促下，方才慢腾腾的离家。父亲是有些孤单了呵。不知当父亲独自面对鱼群，看到它们欢快的时而倏忽时而停息时，想了些什么？当父亲的篷船夜半遭遇一次又一次暴风雨的袭击，他不得不随之蜷缩在一个阴冷而黑暗的汊港无眠到天明的时候，是否在想念家里熟睡中的亲人？在一个又一个孤寂的夜里，他是否还记起了当年与母亲的美好恋爱时光，或者反刍着自己酸涩风雨的一生？或者也有过“谋事在人，成事在天”的无奈与浩叹？挣钱针挑土，用钱水推沙。多年艰辛跋涉积攒的家产，被一大家人消耗殆尽，兼以养鱼业竞争的加大，使得父亲在与生活的抗争之中开始力不从心。

远游

盛极必衰，红星养鱼业从2004年开始也呈现出它的老态。大量的养殖污染，导致水质变坏，红星河面铺满了水葫芦，那丛丛滋生的绿，连天涌去，如河身衍生出的肿瘤，不仅阻断了水上交通，污染了饮用水，而且带给人们生存空间被吞噬的巨大恐慌。政府不得不下令，动用上万人力，打捞了长达半月之久，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。这一次毁灭性的打击，无论是对红星河，对养鱼业，还是对红星父老乡亲的心里，都是一次重创。

水质的变坏，政府的干预，使得红星的养鱼业开始衰退，父亲也减去了他昔日的热情。他如一条游倦了的鱼，拼尽最后一丝力气，强撑着度过了第67个新春，终于在春苗初绿的正月初十，长久的远游，再也找不到回游的路。

今年暑假，朋友们一起去红星河游泳，餐桌上没有了鱼。父亲不在了，养鱼业取缔了，河里欢快的游鱼也被用电和密过度搜刮，只剩下一些指头般大小鱼虾，翘壳、野生甲鱼或鲶鱼则不见了踪迹。面带笑容满载而归的垂钓者少了，更常见的是孤寂的钓竿空空的行囊落寞的背影。

父亲，你可知否，红星河的鱼已经与你一起远游。

共 265 字 1 页 转到页 【编者按】散文用真实的笔调，记录了自己家乡的一条母亲河---红星河命运的起伏。这条母亲河，曾经伴随着作者的父亲，一位一辈子以捕鱼为生的渔民，和这条河结下了不解之缘，父亲在这条河里，辛勤劳作，以捕鱼为生，养殖鱼塘，经历了无数的坎坷，使自己的养殖规模不团扩大，带头发家致富，使偏僻落后的乡村成了鱼米之乡，自己的家也富裕起来，父亲具有远见卓识，发展新的技术养殖，使事业达到了空前的繁荣，但伴随而来的是父亲沉重的负担，透着父亲无数的酸楚，精神和生活的压力，使的父亲感到无奈和力不从心，可是好光景到今天，随着大量的养殖污染，回首所见，碧水清河遭破坏，养鱼业衰退，父亲歇业，“他如一条游倦了的鱼，拼尽最后一丝力气，强撑着度过了第67个新春，终于在春苗初绿的正月初十，长久的远游，再也找不到回游的路。”昔日的鱼儿畅游的红星河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繁盛景色。散文以自己的家乡河为背景，以自己的父亲为主题，向我们讲述了发生在作者身边的真情故事，使人读之后心中充满复杂的感情，对父亲的敬佩，对人世沧桑，风云变幻的世事无限感慨，对昔日美景的留恋。散文文笔流畅，细腻委婉，感情丰富，把事件投入到社会大环境之下，读来真实可信，沁人心脾的同时，也揉进了淡淡的悲哀，很容易引起共鸣。荐赏，问候作者！【：刘柳琴】【江山部精品推荐】

1楼文友： 10:01: 1 问候诗竹，感谢赐稿心灵，祝你在心灵快乐！ 刘柳琴，邯郸市作家协会会员。自幼喜爱文学，笔耕不辍，全国第二届职工文学创作班学员。2012年荣登草根名博文化新人榜。已在多家站发表作品近百万字。

回复1楼文友： 22: 4:58 谢谢琴姐的辛苦、鼓励赞赏与热情推荐，谢谢！

2楼文友： 10:05:5 一条母亲河，一位老父亲，风尘中贯穿出作者的情感羁绊，让人读之潸然落泪！ 刘柳琴，邯郸市作家协会会员。自幼喜爱文学，笔耕不辍，全国第二届职工文学创作班学员。2012年荣登草根名博文化新人榜。已在多家站发表作品近百万字。

回复2楼文友： 22: 5:44 想起已逝的父亲想起红星河的鱼，心里酸涩、不是滋味。

楼文友： 10:11:17 妙笔生花，真情涌动，感人心田。 刘柳琴，邯郸市作家协会会员。自幼喜爱文学，笔耕不辍，全国第二届职工文学创作班学员。2012年荣登草根名博文化新人榜。已在多家站发表作品近百万字。

回复 楼文友： 22: 6:15 琴姐鼓励了，真是荣幸之至。

4楼文友： 10:50:28 欣赏诗竹真情美文，向您学习，感谢赐稿心约社团，欢迎多多支持，顺祝一切安好，佳作不断！ 至少，无愧于文字。

回复4楼文友： 22: 6:51 感谢草根的嘉赞与盛情，祝安康。

5楼文友： 1 : :46 一篇感情真挚的文，回顾父亲的一生，充满了对父亲深深的爱和敬意之情。文字内涵深刻，让人回味。问候作者，写作愉快。 以文会友

回复5楼文友： 22: 8: 0 向社长请安，谢谢社长阅读点评，盼多提建议！

6楼文友： 16:54:18 祝贺诗竹首篇文章获荣精品，愿你的江山红火，佳品不断，美文越来越多。 刘柳琴，邯郸市作家协会会员。自幼喜爱文学，笔耕不辍，全国第二届职工文学创作班学员。2012年荣登草根名博文化新人榜。已在多家站发表作品近百万字。

回复6楼文友： 22: 7:2 谢谢琴姐。也祝你写作丰收！

7楼文友： 11:24:54 把父亲渔民生崖和大地生态恶化联系在一起，表达了对父亲的追思和生态变化的忧虑。语言流畅，情感丰富。好文，欣赏！ 福建省中学数学高级教师、特级教师，有较强的文学修养和爱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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