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南小说默默无语

毕业晚会。最后的狂欢。

“接下来这首歌，送给我最爱的女孩。我跟她，在图书馆认识，在机场离散。这首歌，她听不到，但我对她的感情，我相信她懂。”汪樊的视线落在台下。她不在。奢望发生的奇迹，没有如愿。

音乐响起。《默默无语》。这首韩语歌，是她一字一句地教会他唱的。

（二）

阳光透过图书馆的玻璃外墙，懒洋洋地撒入室内。图书馆的五楼是最接近阳光的地方。抬起头，眯起眼，可以描绘出太阳的形状。几张沙发相距甚远地摆在走廊上，是个不错的看书、上、谈情和补眠的地方。

戴上耳塞，听着怎么也听不太懂的法语，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，画舒只觉得昏昏欲睡。

“听什么呢？”汪樊坐到她的身边，顺势取下一只耳塞塞到自己耳中。

“法语。听得懂吗？”画舒稍微坐直了身子。

“不懂。”汪樊摇摇头，取下耳塞，还给画舒。

画舒微侧着头，细细地打量着汪樊的发型。“我有没有跟你说过，我很喜欢你的发型。”

“没有。”汪樊的头发有些长，要不是画舒喜欢，他早就去剪短了。“你只说过，因为我的发型，你才想要交我这个朋友。”想起第一次见到画舒，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看，看得他浑身不自在，好像有种被调戏的感觉。后来才知道，她看的，不是他的脸，而是他的头发。不得不承认，知道真相后，感觉有些挫败。

“那时候，我正在追一部韩剧，你的发型跟我喜欢的男主角的发型很像。”

“想不到你也有这种肤浅的爱好。”

画舒笑了笑，“每个女生都有肤浅的一段往事。不经过肤浅，何来的成熟。”

“那你现在还喜欢那个男主角吗？”

画舒看了他一眼，说：“喜欢，但更喜欢你。”

听到这句话，且不论是不是玩笑，汪樊还是觉得很受用。

把几张试卷放到汪樊手中，画舒理所当然地说：“帮我做完它们，谢谢。”

汪樊看了看题目，高数，算不上难。“打算怎么报答我？”

“教你唱一首歌，一首我很喜欢的歌。”

汪樊笑着说：“教我这个乐队主唱唱歌？”

“一首韩文歌，不是你平时唱的那种。”说完，画舒闭上眼睛，半倚在沙发扶手上，继续听着那语速颇快的法语对话。她的模样，很像一只慵懒的享受着阳光的猫。

汪樊从她的包里找出一支笔和一张纸，把试卷摊开，一题一题顺利地做下去。

很多时候，他们都像现在这样，占据一张三人沙发的两边，各做各的事情，偶尔交谈几句。轻松、惬意。

（三）

好几年没下过雪的城市，终于下雪了。画舒满脸笑意地走在街头，跟着雪花一起起舞，快乐得像个孩子。汪樊跟在她的身后，被她的快乐感染。

“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雪。”随意地坐在路边，画舒感慨道。

“你是南方人，没见过雪是很正常的。”

“不止没有见过雪，连秋天落叶都没有见过。那里的树一年四季都是绿色的，看不见季节变迁在它们身上留下的痕迹。有时候，明明感觉是夏天，一下子就进入冬天了。在那里生活久了，人的感觉会变得迟钝。”

“我倒是想去那里感受一下什么叫四季如春。”

画舒伸出手搭在汪樊肩上，“人哪，总是向往别处的风景。岂不知那边风景再好，也不如自家的残树萎花来得亲切。”

“你呀，感情就是丰富。”汪樊边说边看着半靠在他身上的画舒。脸庞的线条柔和，嘴角不笑的时候也微微上翘，眼角眉梢却带着几分凌厉，不是第一眼美女，却越看越觉得好看。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，汪樊发现，自己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的时间越来越长。

“上次不是说教你唱一首韩文歌吗？想听吗？”收回望向天空的视线，画舒的脸挨着汪樊的手臂仰起来，漆黑的眼珠直直地看着他。

心跳有些加速。汪樊稍躲避了一下她的注视，说：“好。”

重新抬起头，望向天空。嘴唇微启，略带悲伤的曲调逸出。汪樊不知道歌词的内容，但他知道，这是一首伤怀的情歌。他侧过头细细地看着画舒的双眼。可能是冬日暖阳映入双眸的缘故，画舒平日里有些冷漠的双眸，这一刻显得温和起来，甚至，带着几分若隐若现的脆弱和悲伤。

“这首歌叫《默默无语》。”

“歌词内容呢？”

“在电视剧里，女主角不知不觉地爱上了男主角。她不敢表白，只能把心意压在心底，带着这份想见想说却又不能的心情，很好地演绎了这首歌。”

汪樊想，这个女主角的心情，他完全可以体会到。因为，他的身边就有一个令他想见想说却又不敢表白的人。

“我想，我也可以很好地演绎这首歌。”

画舒笑了，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。

（四）

走出电梯，汪樊便看见画舒低着头，认认真真地在写着什么。走上前去，坐到她身边，问：“在写什么？”

放下笔，把纸递到汪樊手中，画舒说：“《默默无语》的罗马发音。我自己写的，可能有些不准确，将就着看吧。”

“你不把中文歌词写给我吗？”

画舒有些疑惑地问：“你要中文歌词做什么？”

“理解歌曲的意境和要表达的情感。”

画舒点点头，拿过纸，在背面写上中文歌词。汪樊凑过去，看见了前面几句。

“当初不该答应，当初不该认识。假装看不到，无法看到，根本不该看到你。当初应该逃跑，应该装没听到。假装听不到，无法听到，根本不该听到你的爱情。”

皱了皱眉，汪樊问：“这歌词翻译过来真的是这样的吗？”

画舒看了他一眼，说：“这是我从上看到的。我不懂韩语，也不知道翻译得准不准确。”

“算了，不要写了。我们开始吧。”汪樊拿过纸，看着正面的罗马字母。

一字一句，画舒教得认真，汪樊也学得认真。

（五）

偌大的音乐教室，空荡荡的，人走进去，能听见清脆的回声。

“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？”坐在观众席的位置上，画舒冷得直搓手。

“你会弹琴吧？”汪樊问。

画舒一脸疑惑地看向他。

“你能把那首歌完完整整地唱给我听吗？自弹自唱。”

“行。”画舒答应得爽快。她站起来，拉着汪樊的手，走到台上。

两人坐在钢琴前，画舒打开琴盖，骨节分明的手指跳跃在黑白键上。汪樊静静地听着，不自觉地和着旋律一起唱了起来。

一曲终。

“恭喜你，终于学会了这首歌。”合上琴盖，画舒看着汪樊说。

汪樊没有说话，似乎愣住了。他学会了，这么简单地就把一首内容不明的韩语歌学会了。这大概是感同身受的作用吧。

“让我悄无声息地明白爱情，把爱情悄无声息地交给我，连空气都充满你的身影，却如此消失。爱情悄无声息地离开我，爱情悄无声息地抛弃我。该说些什么，紧闭的嘴唇，独自恍然若失。除了看不到你，除了你不在身边，一切都如往常一样。眼泪悄无声息地流淌，心墙悄无声息地崩塌。爱情悄无声息地等待，爱情悄无声息地受伤。失魂落魄，傻瓜般望着天空哭泣。毫无准备，就要放你走。像匆匆的热病，只需暂时的疼痛，却总是留下伤痕。”

画舒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，一遍一遍地撞进汪樊耳中。过了好一会儿，他才回过身来。“这是……”

“这是这首歌剩下的部分中文歌词。我以前背过，不过，现在也忘了一些。”

想见想说却又不能的心情，原来是这样的。汪樊看着走下台的画舒，眼神黯淡。

“你不走吗？”画舒站在教室门口，问道。

汪樊一动不动地看着她。金色的阳光自上而下地洒在她的身上，他甚至看见了她身后的一对透明羽翼。她像一个从天而降的天使，美得仿似不属于这个世界。突然无端地感到害怕，他跑过去，紧紧地抓着她的手，生怕她张开双翼，飞向太阳，消失不见。

画舒看了看一脸紧张的汪樊，清澈的眼眸好像能看进他的心里。她没有甩开他的手，任由他握着。

（六）

情人节。校园里，处处洋溢着甜蜜的气氛。汪樊和画舒并肩走在校道上，不是情人，却胜似情人。

不时有女生或害羞或大胆地看着汪樊，脸色微红。画舒轻笑出声，揶揄道：“汪樊，我看我还是离你远一些好了，免得被广大女生当成情敌看待。”

汪樊看着她，无奈地说：“我看我们还是出去走走好了。”也不管画舒答不答应，径自拉着她的手，向公车站走去。

随便上了一辆车，汪樊和画舒并肩坐在最后一排。汪樊的手还是拉着画舒。画舒看着窗外，似乎没有意识到他的这个动作。令汪樊稍感安慰的是，每次他拉着画舒的手，她从来没有甩开过，而是任由他拉着。这种默许，给了汪樊莫大的勇气。这么个甜蜜的日子，或许也是个告白的好时机。

“我们在这里下车吧。”

画舒的一句话拉回了汪樊越飘越远的思绪。他看了看外边，发现原来来到了植物公园前。

“汪樊，我们认识有两年了吧？”走进植物公园里就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的画舒突然问。

“嗯。”

“你这个发型，也保持了两年了。”画舒抬起手，揉了揉他的头发。她一直很喜欢汪樊的头发，一是因为他的发型，二是因为他的发质。

汪樊笑了笑，没有接话。他知道画舒有话要说，他等待着。

“跟你在一起的这两年，我很开心。我常常在想，如果没有你陪在我身边，或许，我还是跟两年前一样，孤僻、自傲、不讨人喜欢。”

想起两年前的画舒，确实像个冰雪美人般让人望而却步，不敢接近。直到现在，能接近她的人也不多。他是这不多的人中的一个。突然有种庆幸的感觉。如果不是这个发型，恐怕他就会错过了她，错过了这个让他越爱越深的女孩。

“汪樊。”画舒转过身，直直地看向他，眼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，有些不舍，有些留恋，有些悲伤。

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的这种眼神，害怕的情绪不自觉地占据了他的心房。有一种不好的预感。

“我要离开了。”画舒淡淡地说。

离开？汪樊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。半晌，他才问：“去哪里？”

“法国。”低下头，画舒的语气有些无奈。“爸妈要我去那边留学。我学法语，就是为了这个。”

手指收紧，右手传来一阵刺痛。手中攥着的是一条项链，一条缀有星星的项链，是他买来准备向她表白用的项链。只是，来不及送出去了。最起码，不能随着表白和承诺一起送出去了。

挽着汪樊的手，画舒向前走着。“汪樊，你会讨厌我吧？我什么都不能给你。”她的声音，低低的，含着极力隐藏的悲伤。

“不会，我怎么会呢。”汪樊的声音，听起来，和她的差不多。

“后天的这个时候，我就走在法国满是时尚气息的街道上了。”

“你什么时候离开？”

“明天下午。”画舒叹了口气，抬起头，对着汪樊笑了笑，“幸好我教会了你一首歌，还不至于什么都没有留给你。”

汪樊也笑了笑，伸出手，让画舒靠在他的肩上，“画舒，想哭就哭出来吧。”

眼泪默默地留下，打湿了他的外套。细细抽泣的声音，传进他的耳里、心内，悲伤不舍之情蔓延。

“爱情悄无声息地等待，爱情悄无声息地受伤。失魂落魄，傻瓜般望着天空哭泣。毫无准备，就要放你走。像匆匆的热病，只需暂时的疼痛，却总是留下伤痕。”他总算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歌词的深意。

沙沙作响的树叶不知何时停止了摇动，似乎不忍打扰这对不是恋人却胜似恋人的朋友。

（七）

人来人往的机场。

“我走了。”倾身抱着汪樊，以朋友的方式，画舒状似轻松地告别。

“等会。”从口袋里拿出缀有星星的项链，递到画舒手中，汪樊也尽量放松地说：“送给你。一路顺风。”

“谢谢。”小心翼翼地把项链收好，画舒走向出境处。

银色的怪鸟轰鸣着闯入天际。汪樊仰起头，目送怪鸟消失在蓝天白云中，眼角滑过一行清泪。脑海中浮现画舒离开前的最后一抹笑容，很好看，只是，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。

（八）

一曲终。

汪樊走下舞台。台下的几个女生哭红了双眼，大概与他有相似的经历，才会如此动情吧。默默地走到一边，抬头看向法国的方向。摸摸自己的头发，又长长了。他想，明天，去剪短了吧。

只要留在画舒记忆中的他，是那个有着和她喜欢的男主角很像的发型的让她开心的他就可以了。那个他，永远只属于她。

共 4 84 字 1 页 转到页 【编者按】年轻时的暗恋，美好朦胧，满眼玫瑰；年轻时的暗恋，义无反顾，无怨无悔；年轻时的暗恋，一厢情愿，无疾而终。因为她喜欢一种发型，就一直留这种发型；因为她教了一首歌，就一直唱这首歌。其实，发型不是自己喜欢的，歌也不是适合自己的，可是，这都不算什么，只要是她喜欢的，都可以。只是，那首歌的歌词早已暗示了结局！爱情，是两个人的事；而暗恋，真的是一个人的事！语言简练清新，情节流畅自然，感情真挚动人！！【香樟树】【江山部精品推荐01 010611】

1楼文友：201 - 19: : 8 欢迎赐稿江南，问候作者！ 喜欢安静，喜欢文字，更喜欢安静地品读文字！

2楼文友：201 - 19: 5:54 读作者的文，想起了曾经暗恋我的人，呵呵，那个傻瓜，后来成了我先生！ 喜欢安静，喜欢文字，更喜欢安静地品读文字！

回复2楼文友：201 - 22:02:26 好浪漫啊！祝你幸福！

楼文友：201 - 20:5 : 0 问好作者，欢迎赐稿江南烟雨社团，祝福创作愉快。

4楼文友：201 - 00:28:18 哇，好美啊，温暖的感觉 爱好文学，与文学一起成长！

5楼文友：201 - 12:17:27 看到这题目，我被吸引了，我以为与小末有关呢，哈哈哈

回复5楼文友：201 - 10: 0:40 跟小末无关，跟一首歌有关。

6楼文友：201 - 12:44:51 问候朋友，恭喜大作成 精 ！期待更多精彩！祝福安好！写作愉快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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