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实

流年桌峰散记散文

桌峰在武平县城南四十里处。

乘车至下坝,过大田村,再往前走过微微湿气的燕子岩,便到了陈公营。

营者,古为屯兵之所。陈公者,村人皆不详,只略知其陈姓,曾举兵起事,后被困三年,灭于燕子岩。世人感其勇,尊其曰陈公。

五百年岁月在指尖流失,五百年沧桑在峰顶悄然飘过。无言的土地,因历史风沙的堆积而显得迷蒙,轻轻一拭竟如同三月竹笋拔节有声。

199 年重修的《武平县志概述》载:(明)正德四至七年(),卦坑曾惟茂、吴显,岩前陈裕,联合江西何积钦,广东李四子等,在三省结合部悬绳峰、卦坑峰一带结营举事,“抢夺平粜”,救济贫穷。

《大事记》更详细一点:“次年移驻岩前、上赤等地,多次打败官兵进剿,发展到数千人,占据福建、广东边境10多个县城。朝廷命都御使周南会四省诸官兵前来镇压。七年(1512年)正月,据点被攻破,起义军7000余人,眷属1800余人被杀害。”

县志所载卦坑峰,就是桌峰。据说当年卦坑人嫌门前主峰略矮,不利家族发展,便倾全村之力,花了三年功夫,垒了个形如桌面的突峰,上载两棵万年松。读小学时我曾登上桌峰,站在突兀岩石上,县城红卫广场毛主席塑像赫然在目。

那个风和日暖的日子,我在那棵青松上刻下“到此一游”字样。可惜前几年桌峰脚下建一大型水电站,卦坑村被淹成一片 。高压电线路刚好从峰顶通过,突兀岩石阻碍过凹电线,施工人员用三包炸药才把桌顶峰夷平。那两棵刻有名字的松树也连根拔去。

峰顶虽残缺,可山南伯公潭依然清澈见底。以前人们入山打猎,都要问过潭边“伯公”,猎物自然也有“伯公”的份。天长日久,“伯公”的积蓄难以计数,族人将其兑成金银藏在隐秘处——“伯公潭、伯公坛,金一锅、银一坛;谁人解得开,有缘之人来;抬头三尺高,低头万丈潭。”据说陈公子入山结营时,悟出“万丈深潭”的玄机,得了这千年馈赠。但他不为所贪,择地重新落窖,连同他的七星宝剑,于生命最后时刻,一起从容掩埋在燕子岩。尽管人们可以不时从陈公营捡回一些枪头碎剑,这侧面说明了这里曾是古战场,但是只有当你站在燕子岩探着身子,任石气逼来,黑魆魆洞口不时“扑扑”飞出蝙蝠,你便会自然而然滋生一种敬畏的感觉。

沿着山脊,可以省却许多盘旋环绕的回头路,又可避开低洼地带瘴气,淡然地接受吹过山坳的风。再走一阵,到了“猛虎跳墙”,眼睛豁然一亮,所见已不再是狭窄的山脊,而是一片平整的方地,约五六个足球场阔,一眼望不到头,芦芨齐人高,风吹过如同麦浪起伏。据说,这就是当年陈公子的练兵场,近万农民起义军相聚于此,退可操练人马,进可劫富济贫,纵横开阖,尽在舒卷之间。其东北角有一形如石臼的山泉。泉水常年不竭,当地人称为“装天湖”。这个易守难攻的练兵场,北抵平川,南通梅州,西接赣南,东临南安(岩前),周围百十里,纵横半个县,四周峭壁耸立,沟壑纵横,俨然成一屏障,确为兵家驰骋顿挫之地。陈公子据此“结集20营寨,于闽粤赣边与官兵抗衡”,实行他那“平粜粮食,救济贫民”的政治主张。从此,这一带的地名也就多带一个营字,如上营、下营、万营、石营等,颇有烽火狼烟意味。

先前,常进陈公营的,是村民学佬四。

学佬四是个文盲,瞎字不识一箩,但他二胡拉得好,堪称一绝。你唱啥他就拉啥,和得天衣无缝,用当地话说——拉得会声会叫,树上的鸟儿都拐得下来。有一回,他和村人到乡供销社去卖圈子——由竹篾扭成用于钉排的小圈。当时供销社的人是老爷,你担着圈子求他买,他正眼都不看你一眼,何况恰逢墟天,已过正午,正是午休时候,不训斥一番算是恩典了。无奈之下,饥肠辘辘的学佬四见办公室墙上挂一二胡,顺手抄起,左脚踏在木栏杆上,自个儿拉起二胡解闷——其声不绝,如丝如缕,撩得供销社主任从床上爬起,他穿花短裤的老婆也在蚊帐里探着头听得出神。圈子当然好说,从午至晚主任吊了半天嗓子,学佬四一一相和,不出一丝差错。

学佬四进陈公营,主要是搜寻上等竹子做二胡筒子,顺便看有没有上等蟒蛇,剥它颈上之皮,蒙几把二胡。有一回,他听见悉悉索索的声响,以为穿山甲潜行。他悄悄摸上前去,抬头已见盘如爬篮大的蟒蛇正吐着一尺多长的舌头,“呵呵呵”喷出的雾气似下着细雨,学佬四躲避不及,闭上眼睛,挥起齐头刀,照着蛇头一把砍去,蟒蛇已大树一般卷起,而后砰然倒下,挣扎处,方圆丈把内树木全部折断。待悄无声息,他才上前拖着蟒蛇回家,一称,六十多斤。他于村中广场支起一口大锅,燃起大火煮了两个多小时,一节一节蛇肉如同竹筒见者尽享一份。众人吃蛇肉如同吃黄瓜。后来,在他三十六岁那年,邻居一位十八岁的姑娘,听他琴声入了迷,一个晚上不听他拉琴已睡不着觉。尽管其父母反对,但他俩仍是成了婚,生有二子,十分顽皮,其艺不能传。

更常至卓峰的是山人山古头。山古头对桌峰的沟沟壑壑十分熟悉。当年省地质队入山探矿就是他带的路。他闭着眼睛都能说出陈公营的地形地貌。他可以大肆吹牛,帮地质队探出白石岭一带有少量黄金,但有一件事他却密不透风,因而桌峰顶上的两株白杨梅一直成为他的专利。别处杨梅都是越熟越红紫,唯有桌峰的杨梅,逾熟则逾玲珑剔透,吃过没齿不忘。山古头进陈公营,活计比学佬四多得多,他春捉蛤蟆夏捉拐,秋割黄藤冬猎獭,天上飞的,地上跑的,水里游得,尽是他囊中之物。他毛笔字也写得十分流畅,一副早发白帝城横幅,卖过一百多块钱。求他字画的人一多,他就每送必是“朝辞白帝彩云间”字,长进也就渐渐慢了。逢年过节,他卷起袖子,在大厅里替村人写对联,累到手臂发麻仍不歇手。

走进桌峰,要提到的还有一个叫古阿兰。古阿兰是广东五华人。树叶吹得好,“摘皮树叶溜黄猄”就是讲她的能吹。可惜她的命却不好,早年到山上砍柴,被素不相识的“丈夫”抢过来成了婚。后因家中缺粮,丈夫拦路抢劫,解放时剿匪部队一到,其夫躲在陈公营不敢出山。只苦了古阿兰,在那特殊警觉的年月里,装作进山割草,偷偷送些盐米火种。她进入陈公营后,只在竹林里敲几下竹子,让“嘟嘟嘟”的空谷回音,告诉躲在暗处的丈夫——出来吧,我的冤家。可二十多年来,古阿兰始终没有再见过丈夫的面。村人约略猜出一二,谁也不去捅破,倒有些村民在六十年代末见过她的丈夫,蓬头垢面,须发苍苍如同野人,偷偷潜在田角捋谷穗充饥。七十年代初,有传闻他偷渡去了香港;有传闻他脚板穿了孔,不能行走,老死山林;有传闻他冒死回家,跪在古阿兰面前求她改嫁。终无定论。年轻貌美的古阿兰在无望等待中变成了半老徐娘,终于改了主意,再嫁至育平,凑足路费,最后回到娘家,在娘家五华县的一个茶亭里施舍茶水。

我站在陈公子站过的地方,用和陈公子同样的眼睛打量着差不多的风景,静静听着千百年来没有多少差异的阵阵松涛。

站在默默无语的山巅,天空似乎矮了一大截。由近而远,苍茫的群山渐渐稀淡,最后溶解在蓝色里,天和山浑然一体。仰望着苍然一色的蓝天,我们都成了弱者。冷飕飕的风迎面扑来,天底下只剩一个萎靡柔弱的我,和陈公子未竟的事业。他的力量不算很大,登高一呼,未必山鸣谷应;他的眼光毕竟有限,举目四顾不能穷尽海天。历史的风尘轻轻淹没了一场农民的义举,他们蓬勃的生命就像一颗瞬息即逝的彗星,抖抖瑟瑟地淹没在沉寂的大山之中。

人类的生活可以多姿多样,但只有站在桌峰顶上,才能构成对苍天的渴念。那些胼手胝足的农民,毕竟看到了平等的风在天边吹拂,远处是一汪沉甸甸的暗蓝,一份阴凉凉的惆怅。

是的,桌峰有美景,有传奇,有追求,但是中国历史上要比这苍凉的多得多,到了一定时候,茫茫大地上总要出现血与火的荡涤。那么,就请这秋日的蓝,凉丝丝的蓝,吞噬一切庄严神圣的蓝,在山风催动下连绵不断地勃发倾泻,无休无止地向四周延伸裹卷,从天地之间弹奏的天籁之音向我袭来,一种生生不息的自强韵律在我的血管里奔流,一种和命运抗争的不屈精神在我的脉管里律动。

是的,从古至今,站在桌峰顶上的人们,都会反复想到这样一个字眼——自强。

共 160 字 1 页 转到页 【编者按】桌峰独特的地理环境造就了陈公营这一屯兵之所,我们可以想象五百年前的陈公飒爽英姿,面对山峦起伏巍巍姿态自有一腔报复,“抢夺平粜”,救济贫穷。谁又可曾知晓五百年后的桌峰、陈公营是一番怎样的风景,后人赋予这里太多的神秘莫测,让人猜想,唯一不变的是一种生生不息的自强韵律,永远激励着这里的人们,如笔者所写“从古至今,站在桌峰顶上的人们,都会反复想到这样一个字眼——自强”。我想,只有当景致赋予了人文历史的气息后,便多了让人津津乐道的谈资,除了看山是山,看水是水之外,更有来自于我们内心的感触和领悟,而后景致的意味就愈加浓烈。感谢作者赐稿逝水流年,欣赏佳作并,问好,期待分享更多美文!【:止于静】

1楼文友: 19:59:40 好文,。

问好作者,祝在流年写作快乐!

2楼文友: 08:4 : 6 这篇文章层次感非常清晰,是一篇别具一格的游记,欣赏并学习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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