信访制度

摘要：信访制度，在化解社会矛盾纠纷的同时，也造就了一批职业上访户，以寻求利益为目的。本小说展现的就是这一面。 A婆婆一看上去，就知道是一位饱经风霜而且性情执着的人。一头花白的头发、略显古铜色的面庞，鼻梁上时常架着一副金丝老花镜，步履稳健快捷，口若悬河。对政策法规的知晓程度似乎可以记述为一部新的四大古典名著。
初次认识她，是在一个初冬的清晨。当我们伴着京城冬夜还未消退的寒意，将她从小旅馆里请出来，坐上奔往火车站的面包车时。看着这个矮小、充满活力的老人，我再次惊诧了。就是她，半个月前如同一滴水融入大海般的，来到京城，我们兵分四路，找遍了京城大小旅馆，她似乎上了天、入了地……终于，在一个拾荒老人的口中打听到了些许行踪，在一个未办理营业执照的黑旅馆，堵住了A婆婆。
同志，你看着挺面善的，给我拿瓶矿泉水喝喝。A婆婆求人之前，必先夸谁一番。我伸手从面包车后座位底下摸出一瓶矿泉水，递给了她。
A婆婆感激地冲我笑笑。突然说道，你们这是要把我押赴刑场啊！面包车里的人都笑了起来，A婆婆也咧开嘴巴笑了，露出几颗镶着的假牙。她多次进京上访，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要把她带到火车站，然后送回原籍？
A婆婆本来也是政府体制内的人，在市委党校教书。文革的时候，因为写错了大字报，被判刑五年，丈夫和她离了婚，把三个孩子也带走了。在狱中，A婆婆几次自杀未遂。出狱后，A婆婆在乡下母亲那里，艰难的熬过了几年，又以水滴石穿的精神，把两个女儿从前夫那里要了过来。又是几年不可想象的艰苦，终于盼到了文革结束、拨乱反正。A婆婆也在平反的浪潮中，恢复了名誉、恢复了公职，补发了工资，被重新安置进了工厂。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叶，A婆婆退休了。本来退休是颐养天年的事情，A婆婆却开始上访了。
问题的出现是在一次同学聚会上开始的。A婆婆的同学大多都在政府部门退休，酒过三巡、菜过五味，大家唠起了家常，不免要提起来各自的退休待遇。当A婆婆听到自己的退休待遇比在政府部门退休的同学差了近一倍时，心里的羡慕、妒忌、怨恨之火被点燃，为什么我平反后被安置在工厂？为什么平反给我补的工资没有考虑物价上涨水平？从那时候开始，县上、市上、省上、中央的信访部门，A婆婆的身影开始频繁的出现。要求补偿她文革期间，被打成“反革命”所造成的精神、名誉损失费五百万元，按照政府工作人员重新办理退休，给予一套三室一厅的住房，所有子女安排进政府机关上班，享受公务员或参照公务员待遇……这一开始上访，就是十二年。
火车机车大口喘着粗气，刚刚在站台边停稳，A婆婆就嚷着赶紧让她下车。我圆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，对她说，县信访局的牛局长在办公室里等着呢，准备和她就她的信访问题，好好谈谈。昨晚，在火车软卧车厢，A婆婆和我说了几乎一夜的政策法规，以及自编的反映社会问题的段子。我在一旁不断地夸奖A婆婆文笔好，押韵顺口。同时，也在和上级电话沟通着，这一回，A婆婆被派出所训诫是肯定了，信访局牛局长的办公室必然会有县公安局的同志。
在出站口，A婆婆开始犹豫起来，出于一种上访者的敏感，A婆婆不愿意上我们早已为她准备好的车。你们不会把我直接带到派出所关起来吧？我要和牛局通话。A婆婆嗫喏道。接通了牛局的手机，我把电话递给了A婆婆。一阵寒暄过后，A婆婆拿着我的手机，神秘兮兮地快步走到没有脱离视线，一百米开外的报刊亭前，与牛局通着电话。大约过了十五分钟，A婆婆又走了回来，脸上竟流露出一些喜悦之色，随后和我们一起上了面包车。
县委的信访接待办公室位于行政大楼的一层，此时，里面已经是烟雾缭绕。烟屁股拧满了烟灰缸。信访局的牛局长大睁着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，望着自己手中香烟袅袅娜娜升起的青雾，一言不发。办公桌侧面一张椅子上，坐的是公安局的刘凯局长，刘局长制服笔挺、面无表情。办公桌对面，离桌子一米开外，空了把椅子。显然，这是留给A婆婆的。
“咣当”一声，信访接待室的大门被硬生生地推开了。A婆婆首先走了进来，走了不到两步。突然，A婆婆停下来，一个趔趄，向侧面地下摔去。紧跟在A婆婆后面进来的我，赶紧快步上前，搀扶住了A婆婆。
牛局长，我的腰椎疾病又犯了。A婆婆对着牛局长，音调里面带着哭腔地叫道。
牛局长苦笑了一下，把还剩半根的闪着火星的香烟拧在了烟灰缸里，快步上前。我和牛局长一起搀扶A婆婆坐在了办公桌前面的空椅子上。
突然，似乎是在暑热的夏季，晌午时分，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从天而降，猛烈、凌乱而又杂沓。哭声从A婆婆的嘴里传出，响亮、抑扬顿挫，好像还有些不知出处的戏曲的腔调。哭声在绵长的持久着，缭绕在办公室里。
牛局长端坐着，不吭一声。公安局的刘凯局长，有些不耐烦地站起来，想走出办公室大门。我呢，赶紧从随身背包里取出手帕纸，往A婆婆手里递去。
大约过了五分多钟，A婆婆的哭声渐渐归于沉寂。
我儿子的日子快过不下去了！A婆婆把自己的声调提高到了八度。
刚才在电话里，不是答应你了吗？局里财务上给你一些经济援助，钱不多，不过也可以缓解你儿子小段时间里的经济困难。救急不救穷，你也要理解。您老一大把年纪了，就不要再往北京去了。今年的形势很严峻的。牛局长的话语中透出了几丝恳求之意。
我在北京见新华社的记者了，见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的人了，国家最高法要开关于我的问题处理协调会呢！……A婆婆的讲话越发开始混乱了，好像灵魂脱离了肉体，又回到了京城。在冲着大街上的车水马龙，惬意地笑着。
那就好，有希望就好。牛局长顺着A婆婆的话讲。年纪大了，天伦之乐才是晚年的幸福。牛局长意味深长地说。
这时候，公安局的刘凯局长搭上了话茬。
大娘，今天我来是履行一些公务。因为您到北京上访了，所以，按照程序要和您谈个话，做个笔录。您愿意好好配合吗？刘凯局长礼貌地对A婆婆说。
这次，A婆婆配合的很默契。
整个谈话进行了大约一个半小时。当A婆婆迈着蹒跚的步伐将要走出信访接待室大门时。牛局长叫住了她。您先到财务室拿一千五百元吧，后来那一半的钱，三个月后来取。您打个收条，先放财务那里吧。
繁忙的日子总是漫长，闲暇的时光总也短暂。好不容易换休了一个星期一。当我在县城南边的清水河边，惬意把鱼线舒展开，静等着下午的光阴，鱼儿上钩之际。旁边的手机铃声，疾风暴雨般响了起来。
是县政府办打来的电话。取消休假，回去接访。大刘村的村民，为了耕地补偿款一事，已经把县政府的大门堵了。
当我三步并作两步地挤过人群，向县政府大门挪去时。右侧一圈群众，中间围着的一个人，立即吸引了我的目光。一头花白的头发、略显古铜色的面庞，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老花镜，精神矍铄。是A婆婆！隐约地传来A婆婆的讲话声，“……宣传部是喇叭花……开开会，举举手……”。
这不正是，那一天，接A婆婆从北京回来，她在火车上给我讲的，搅扰的我一夜未眠，她自编的反映社会问题的段子吗？
（本篇纯属虚构、如有雷同、当为巧合）

共 2690 字 1 页 转到页 【编者按】社会上确实有一些人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，上访也是应该的。可是，职业上访，给国家工作人员制造麻烦，却是一种不好的行为了。文章中的一位婆婆因为上访有了经验，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上访，而且有组织地鼓动别人上访。她那绘声绘色的表演，给人带来的不再是同情，而是令人憎恶。文章语言生动，人物描写很到位，从另一个角度反映了社会现实。推荐阅读！【编辑：雪里红梅】
1 楼 文友： 2017-07-05 11:48:40 欣赏朋友佳作！~问好夏安！期待更多精彩！ 我把心语诉诸于文字，留下我在这个世界的足迹。
2 楼 文友： 2017-07-06 09:06:42 我在县信访部门工作八年多，这种事可谓见多不快，作者能写出来，不仅有才能更需要有勇气。唐山十佳男科医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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