满屋子开火

 阿良

 小宗熊拿着那杆冲锋枪，满屋子开火。从客厅到卧室，从卧室到书房。一路枪声，一梭子弹，传出一串叫声：“我光头强是世界上最优秀的特警队员，最优秀的射手，没有打不正的靶子。哈哈哈……”他奶奶望着孙子洒落一地的水固弹珠，又好气又好恼，皱纹缝里却又流出惬意的笑容。

 小宗熊是纪伟的儿子。4年前送老婆去妇幼医院生儿子，家里的宠物狗小宗熊跟在后面，半路走失了。老婆特喜欢小宗熊，儿子生下来小名就叫小宗熊。

 “我的小宗熊，别打了。你爸下班就要回家了，等会你的屁股挨巴掌，奶奶不做保。”奶奶望着满地的子弹，提出警告。

 “他不敢，我一扣扳机射他一串子弹。”小宗熊知道有奶奶在，爸爸不敢打他。即使举起拳头也会被奶奶叫停，拳头在空中划一圈悄悄落下。

 “小宗熊，你刚才说什么？”小宗熊刚才那句话透过半开的门，被纪伟听到了。小宗熊没有理会爸爸的问话，他还在扣动扳机。书房里传来叭叭叭的枪声伴随光头强的 ：“我光头强是世界上最优秀的特警队员……”纪伟正要挽袖子进厨房，穾然停下来。伸长脖子朝书房看。儿子玩的枪声与往日不同。

 “奶奶又给你买新枪啦？”

 “才不是呢。”

 “是姑姑买给你的？”

 “也不是。”

 “那是谁买的？”

 “不告诉你。” 小宗熊朝爸爸做了个鬼脸。儿子喜欢玩枪，家里大大小小长长短短各种型号的玩具枪一二十把。纪伟每次带儿子玩，消费额最大的就数玩具枪。十多块，几十块，一百多块一把的都有。纪伟给母亲的零花钱也多被儿子缠着送到玩具店了。

 “妈，下次别再给小宗熊买枪了。您这么惯着他，将来我们会喊不住他的。”

 “小宗熊手里这把枪真的不是我买的。”

 “妈，您瞒着我们，对孩子的成长不好。他姑买的？”

 “也不是。”

 “那是谁呀？”

 “一个姓石的下午送来的，要孩子喊他石伯伯。”

 “姓石的？”纪伟警惕起来。那天纪伟带小宗熊逛商店，柜台里陈放着一把逼真的五六式冲锋枪，价格要800多。小宗熊要买，纪伟不同意。父子俩较了一会劲，好不容易做通儿子的工作，小宗熊脸蛋蛋还挂着几颗晶莹的泪珠。离开玩具枪柜台没几步，碰上砂石场的老板石大峰。

 “怎么？儿子要买玩具，父亲小气？来，伯伯给你买。”石老板伸手拉小宗熊的手要去玩具柜台。纪伟忙借故把小宗熊拉走。

 纪伟从市里下到水务局任纪检组长，和相关企业老板接触就多了。这次河道两岸清理砂石场，纪伟任河道治理领导小组副组长。那天刚开完领导小组会，石大峰来到自己办公室，送了两条大重九的香烟，并不提任何要求，只是说好久不来局里，顺道看看纪伟。纪伟抽烟，但他婉拒了。他对石大峰开玩笑：“我这嘴贱，不能惯着抽有品牌的烟。否则，我这点工资就只能抽烟了，儿子的生活费没着落了！”石大峰没说什么，笑笑把烟塞进皮包里走了。难道是他？纪伟详细询问了给儿子送玩具枪来人的长相和细节情况，果然是他。河道两岸的砂石场要取缔21家，保留5家。石大峰的砂石场在保留之列。尽管这样，这玩具枪也不能收。打定主意，纪伟停止做饭菜，来到书房和儿子玩。

 “小宗熊，你这把枪很漂亮，让爸爸看看。”儿子递上枪。枪在纪伟手里，翻过来倒过去细看。是的，就是儿子那天哭着要买的枪。纪伟心里肯定后，却对儿子说：“你这把枪是假冒的，不信你去客厅打那个靶。打中了就是真的，打不中就是假的。” 纪伟在一张挂历的背面画了一只兔子，用图钉固定在墻壁上做靶。兔子的脑部有一个洞，打中了，子弹穿过小洞落在洞那边的小口袋里。小宗熊冲出客厅，朝靶子开了几梭子弹。要么高了，要么低了，要么偏左，要么偏右。子弹就是打不进小洞。小宗熊急得连哭带跺脚。时机成熟了。纪伟拿过儿子手中的枪，反复比划做瞄准射击状，也打不中。“小宗熊，爸给你去店里换一支真的，不要假冒的，能打中靶的真枪，好不好？”“ 好，好。”晚饭后纪伟退还石大峰那把枪，狠狠心在店里买了一把200多元的玩具枪。纪伟瞒着儿子把兔子脑袋上那个弹洞抠大了些。

 小宗熊拿着那把新枪，朝靶上的兔子射击。

 “打中啰，打中啰。”小宗熊梦中还在喊叫。